正如阿西所说,这一路上,他们别说南樾士兵了,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再往城里走小半个时辰,才看见一些零星亮着灯的屋舍,但大半的屋子还是漆黑黑一片,像是空置着。
阿西随手推开这些空屋的门向里张望,然后叹着气出来。
“人都跑没了。”
盛明夷看着眼前这一排排的空屋,皱起了眉头。“此处离前线尚有三四十里距离,这次冲突规模也不大,怎么人会跑得这么干净?”
“怕被抓到前线去打仗呗。”阿西撇撇嘴,“我爹就是因为跑得慢了,就被抓去充了军,这不一去不回了吗?”说话间,他又推开了一家空屋的门,就见这家的院子里,还晾晒着几套衣物,房顶上的笸箩里,还晒着一些菜干,院中的水缸里还存有满满的水。显然这家人是匆忙离开,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盛明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捶腿的池旖旖,又左右环顾了一周,发现挨着的几间屋子也都空置着,便对二人说道:“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吧,明日再进城。”
这家人显然没走多久,房内的桌面上只少许的薄灰,米面粮油一应俱全,显然是个富庶人家。
阿西生了火,池旖旖煮了一锅粥,又从院子里的酱缸里拿了点腌菜出来,三人热热乎乎吃了一顿饭。阿西年纪小,吃完了就自己在外间的卧榻上,躺下便睡了。
池旖旖收拾了三人的碗筷,回头就见盛明夷站在橱柜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橱柜顶上,又找了一个碗倒扣起来。
“盛将军这住宿费给得也太多了吧。”虽灯光昏黄,但她可不会看错,那是足足十两的一锭银子,若让阿西看到,肯定会嚷嚷着给他涨报酬。
盛明夷回头瞥了她一眼,轻笑:“你倒是眼尖。”说罢,他在桌边坐下,歪头看着池旖旖的一举一动,就见她洗了碗筷之后又去院子里收起那几件晾晒的衣服,拿进来后还展开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此处虽与大兴紧挨着,但衣饰依旧有些不同,大兴多穿长袍,而南樾多穿短衣长裤,他们若穿着自己的衣裳上街,即刻就会被人认出来。
池旖旖看着手中这件女子衣服,长短正合适,只腰身略微肥大些,可另一件男衫却不是盛明夷的尺寸,上衣裤子都短了,肩也窄了许多,于是她又四处翻找出针线布料,坐在桌边帮盛明夷改起衣服来。
桌面上,豆大的烛火随风跳动着,昏黄的烛光打在两人身上。
盛明夷趴在桌上,睡眼迷蒙地望着眼前替他缝制衣服的池旖旖,只觉自己周身都被一股暖意所包围着。
一边已经睡着的阿西发出了鼾声。盛明夷瞧着那小子的睡姿,小声笑了起来,脑海中似有一个场景慢慢浮现。
黄昏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推开门就是厨房热气萦绕的样子,池旖旖站在炉灶前为他煮饭,而他们的儿女在屋子里满地乱跑,一派烟火气息,和那死气沉沉的常恩侯府或是将军府都不相同。
美得像一个梦。
但盛明夷很清楚,这个梦很快就会被戳破。池旖旖是要回梅山县去的,届时,自己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回到那个凉薄的京城。
池旖旖看盛明夷趴在桌上,眼睛要闭不闭的,便劝他去睡。
盛明夷摇了摇头:“你衣服改完不给我试试吗?”
池旖旖笑了:“明天一早再试也来得及啊,而且我针线不好,指不定要弄多久。”
“没事,我不困。”
话虽这样说,但许是因为这气氛过于温馨,以至于盛明夷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已是半夜,烛火依旧燃着,对面的池旖旖却不在,自己肩膀上披着一层薄毯,修改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自己手边。
盛明夷起身,轻声来到卧房门口,撩开门帘往里看,就见池旖旖窝在床上睡得香甜,黑色的长发铺满枕头,被薄被勾勒出的曲线有序地微微起伏。他倚在门边,也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得她房里的空气都弥漫着香甜。
几日来第一次睡在松软的床上,池旖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声,穿好衣服出门一看,就见阿西拿了根萝卜啃着,一边和盛明夷说话,似在说些南樾的风土人情。而盛明夷身上穿的,正是自己昨夜替他改的那身衣服。她针线水平不算好,有些地方针脚都没藏实,但好在穿着还合身。
阿西见池旖旖起来,便叫道:“阿姐,快给我做饭吧,我饿死了。”
听他叫自己“阿姐”,池旖旖一时有些怔愣,盛明夷便解释道:“我让他这样叫的,不惹人怀疑。”
池旖旖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是她在家时虽常往厨房跑,可那是为了和厨子学口技,厨艺是没学会的,昨晚煮的粥已是她会的所有了……
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盛明夷瞬间便知为何。于是他摘下了自己的荷包扔给池旖旖:“走吧,我们出去吃,顺便看看这罗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所住的那所宅子,离罗多闹市倒是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