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娇赶紧抹了抹眼泪,俯在床头一看,颜长阙虽是昏迷,脸上果然添了气血,神态平和,就像往日熟睡时一样。奴娇伸手在他腕上搭了搭脉,脉象和缓而有力,来去从容,这是康健的征兆。不由喜极而泣,视线转过来,望着明溪万分惊骇:“明溪姑娘,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明溪道:“这下该放心了吧,相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加害七公子。”便去小心翼翼拔针,一套针一枚一枚收起来,明溪筋疲力尽,才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此举还是凶险,一旦出了差池,她纵有十个脑袋也背不起。虽说一命抵一命,没什么好怕的,明溪凭得便是自己这份孤勇,只是颜长阙的命多金贵,明溪命如草芥,谁能允许她冒这个险。
幸而奴娇对明溪赏识,不但没有责备,而且还对她凶险之中取得一线生机帮助颜长阙度过危难十分得敬佩。出了寝房,奴娇才忍不住问:“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本事。姑娘的医术是何人传授的?”
明溪答:“是雪娘。我打小在山上,五岁便跟着雪娘行医,山下的百姓有了疾患,多半是雪娘治愈的。”
奴娇恍然点点头,不过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欣然道:“真如古谚有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儿才算长见识了。”
明溪在书架前顿住:“明溪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姐姐成全。”
奴娇连忙颔首屈膝,行了个惭愧之礼,不由道:“姑娘快别折煞奴婢了,姑娘是府上的远亲,是主,奴婢不过是下人,姐姐俩字实在不敢承受。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明溪一手拉了秋蝉,一手拉着奴娇,分别看了看她们,因郑重道:“今儿的事,你知我知,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我本无他念,只是不忍七公子受苦,才出此下策。如今有惊无险,苍天眷顾,总算七公子福泽深厚,我也该功成身退,别无所求。”
奴娇明白她的意思,男女授受不亲,公子的寝房,孤男寡女这样亲密相对,传出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清誉便毁了,日后也难自处。便应道:“姑娘放心,奴婢自当守口如瓶,姑娘这样大的恩德,医者仁心,不思回报,这份德才多少男子都不如。奴婢心里替公子感激万分!”
秋蝉素来胆子小,早就吓傻了,到这会儿还魂不守舍的,她可没奴娇这么爽快,沉浸在自己认知的思绪里,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状态,因说道:“公子还昏迷不醒呢,你们倒先急着在这里谢来谢去的,果真公子能够痊愈,那自然极好。姑娘也不必特意嘱咐我,我向来恪守本分,从不干那耳报神的勾当!”
奴娇听了觉着很过意不去,便有点嗔怪的说秋蝉:“你这是什么话?”
明溪不想让她们起争执,也不想秋蝉难堪,不由笑着拦下道:“也怪我没说明白,奴娇姐姐搭了脉,心领神会,知道我的用心,倒忘了秋蝉还被蒙在鼓里。七公子病了这些日,眼下不过是气力耗尽昏睡过去了,且等将养一晚上,多半明儿一早就能醒来。”
她虽这样说好让秋蝉宽心,可秋蝉的脸上仍旧紧绷着,丝毫不见喜色。明溪也拿她没法子,转身告辞,奴娇便跟上来相送:“姑娘慢走,奴婢恭送姑娘……”
回去的路上,秋蝉一声不吭,径自走在前头,将明溪远远甩身后。明溪只顾留心秋蝉的情绪,直到进了院子,忽然才发觉披风落在了锦书轩,身上被冻透了,寒凉刺骨。但想着这会儿再折返回去取也不合适,姑且先进了屋子避避雪寒。
秋蝉苦着脸,坐在窗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见她在那里哭,明溪总归心里不落忍,便凑上去坐在她身边,宽慰道:“你心里委屈,我都明白,你是怪我没跟你明说?“秋蝉直言道:”人命关天,姑娘事先问我,我是绝计不肯带姑娘过去的。“明溪说:”所以我才没敢告诉你。事从权宜,七公子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不看别的,看在都是一心为着七公子的份上,你是能体谅我的,是不是?“
秋蝉抹了泪,才道:“自从姑娘来了府上,我打定主意一心侍候,没有半点不尽心,可姑娘把我当什么?我那么信任姑娘,姑娘却骗我!眼前瞅着好像是无碍,兴许公子真能醒来,可谁知道呢。我倒不明白,满汴京的名医再加整个太医院,难道都比不上姑娘的手段?就算公子醒来了,会不会损了阳寿,有没有其他的病症?日后东窗事发,夫人怪罪下来,横竖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明溪听罢,心下微微错愕,原来秋蝉是这样想的,说到底还是不信任她的医术。明溪无可辩驳,总归是自己理亏,自己利用了秋蝉,寝房内施针又让她受了惊吓。空口无凭,眼见为实,秋蝉既然心中已有了成见,多说亦是枉然,颜长阙是否能康健如初,日后自会见分晓。
春晖苑内本就冷僻,雪夜天寒,明溪和秋蝉谁也不再跟谁说话,整个院子静静地,无声无息。明溪心中想着的是大事,她的私心同谁都不能讲,救治颜长阙一早便是雪娘为她筹划的布局,如今初战告捷,她应当高兴的。不知为何反倒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在寝房里,听着颜长阙眷恋深情地唤着“玥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