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人大多水性不好,大周的官兵晕船的也不少,故而以往水军作战时,都会把船与船用绳子或铁链连接,这样便减少了船只的晃动,还能缓解晕船。
可这样一来便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只要一击中的便可一锅端,剩下的这艘破船就是某次战争中侥幸逃生的产物,与它同批做出来的那些都已经沉到了瀛海之中。
新的一批船才做好,便遭了窃。
修船工连夜加班加点才算把这艘船修好,出了这事,值夜的人便更要谨慎,白榆君安排了薛勇和几个百夫长一同在外面值夜。
“薛勇,你说你们家主人这是闹哪样啊,我们就开这破船上人家地界去,那不是等着挨打吗?”一个大胡子百夫长牢骚道。
“况且那都是我们自家的船,哪里舍得真的用炮轰,就算被别人抢了也是舍不得,这仗还怎么打?”
这位百夫长,不止胡子大,个子也高,薛勇个子比他矮得多,却跳起来将他帽子掀了,低声道:“还说是我主人,怎么,那不是你们的侯爷,不是你们的主帅?!”
“你倒是护着他,你把他当成亲族,他可曾重用你?你也不想想,跟你一样出身在北陵军的,还有几个在军中只是个副将的?”另一个百夫长也帮腔道。
“你!”薛勇被气得说不出来话,却见面前三三两两的人都面露惧色,甚则跪了下来。
薛勇察觉不对,一回头,果真白榆君正站在他们身后。
白榆君身姿挺拔,像雪后落了白的松柏,傲然屹立,他连口气都不必喘,薛勇等人便腿软站不住了,纷纷跪下。
“主人!”
“主帅!”
半晌,白榆君才悠悠道:“你们倒是闲得很,倒敢编排起本君来了。”
几人跪着,鸦雀无声。
“薛勇,你身为副将,却与手底下暗中编排本君,按照军法,该不该罚?”
薛勇附身沉声道:“主人责罚,薛勇自甘领受。”
“很好,那你就自己去领三十大板,你们几个各罚一个月的军饷,有不服的现在可以说。”
说罢,白榆君转身离去。
瀛海以北,树木高耸密集,直冲云端,隐天蔽日,这样的地貌养出来的突厥人也格外高大魁梧。
到了约定的时候,他们便驾驶着偷来的战船,与扬着大周旗帜的官兵在海上相会。
“白榆君,我认识你,更识得你的狼面。”突厥长老拱手道。
这位长老在突厥领兵多年,少说也有花甲之年,却还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白榆君展颜道:“您的鼎鼎大名,本君也有所耳闻。”
突厥长老用树皮一般粗糙的手捋着花白的长胡子,像教育晚辈一般语重心长道:“我听闻大周已然覆灭,如今你们船下的海域,和方才脚下的沃土,都已经改朝换代,白榆君又何苦在外征战,倒不如回去分一杯羹啊。”
“本君原就是叛军,从不为朝廷而战,只为本心。长老说的头头是道,却趁着我方与东瀛交战之际,坐收渔翁之利,偷偷潜入我方营中,盗走战船,这又是何道理?恕晚辈直言,您这样的行事,实在不太光彩。”
“自古以来,便是兵不厌诈,多说无益,白榆君,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你们的船再抢回去。”
那个大胡子百夫长站在队列之中,隐约看见对方船上的一个人有些眼熟,不待他确认,号角便突然吹响,他只好先投入战斗。
海水就这样寂静而宽容地承受着军乱,它永远是那样湛蓝,似乎能容纳所有业障和鲜血,当第一缕落日余晖洒向海面时,两方终于暂时休战。
白榆君只带了一半的精兵与突厥人周旋,虽不算惨败,却也伤亡不少。
“这突厥人也不知是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专挑我们战船的弱势来攻,不管我们摆出什么阵型,总能被破。”
一位校尉一边包扎着胳膊上的箭伤,一边恨恨道。
一个平头整脸的百夫长忽而道:“诶,你们有没有看见薛勇?”
受伤的校尉摇头:“可能被主帅留在营里了吧。”
“不会啊,主帅向来都是留些受伤或者年岁大的在营里,不可能把薛勇…”
闻言,大胡子百夫长走过来道:“我方才在敌军的战船上看见了一个人,像是薛勇。”
“你没看错?”
“我们几个整天连撒泡尿都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把他认错。”
说着,大胡子低了低头:“那晚也是我多嘴,不然他也不会被主帅罚,他不会就是因为这事,一时想不通便投了敌吧。”
“到底是年轻,卖主求荣能有什么好?!”校尉将手帕奋力一砸,忿忿道:“主帅平日里待他可不薄,年纪轻轻便是副将,他还要怎么样?”
大胡子默然,他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撕烂,免得再口无遮拦地瞎说,说白了他也是妒忌薛勇年少得势,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