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岫正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眼见着这扇脆弱的木门已禁不住刀刃的摧残,门外之人的动作却忽然停止。
须臾之间,滚烫的鲜血便从木门的缝隙中喷洒进来,溅了苏岫一身,她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开门,直到门外传来一阵低沉温和的声音,让她顷刻间卸去防备。
“苏岫,把门打开吧,是我。”
已经快四分五裂的门从里面打开,苏岫看见白榆君手中执剑,剑尖沾血,而那个被他一剑刺中的人正是假冒成尼姑的梅菁。
苏岫想要跨出门槛,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在发抖,踉踉跄跄地走到白榆君面前,忽而便觉得十分委屈,眼眶一红,哑声道:“你来了。”
白榆君在来的路上,本还揣着要怪罪苏岫的心,怎么好端端的就又跑出去惹是生非,可真看到了她,便是半句求全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碍于人前,白榆君想要抱住她的手伸出来又收回,最后只能亲昵却又疏离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好了,不哭了,回家再说。”
闻言,苏岫一低头,眼泪便不争气地砸到了地上,她迅速擦干,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到白榆君身侧。
梅菁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血将浅蓝的僧衣染红一片,另一手还紧握着她的佩剑,弥留之际,她语声低弱,断断续续道:“我记得北陵圣君的佩剑出自棠溪,名曰纯熙,‘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注),据说此剑硬可斩钉截铁,软可腰剑缠身…咳咳…”
说着,她猛咳了几声,嘴里吐出几口淤血,眉头紧皱,却笑道:“能死在这把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梅菁就这样咽气而去。
世人皆知梅菁梅大人是当今女官之首,掌管天下瓷器大事,却不知她其实是一个武痴,打六岁便开始习武,文能绸缪纵横,武能安邦定国,却只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皇城里,做那见不得人的杀手,一困便是一生。
苏岫看向白榆君身后,几个身着官服的男子三三两两地商量着什么,看上去都是朝廷重臣,只见白榆君回身对他们道:“各位也都看清了,是梅大人持剑行凶,我为求自保才不慎杀死了梅大人,烦请各位大人替我在太后娘娘和陛下面前做个见证。”
白榆君这话说的恭顺有余,却也笑里藏刀,且说他手里的佩剑还没有回鞘,若是谁敢不应,恐怕下一个不慎杀死的就是谁。
果然这几位大人都是明白人,闻言便连连称是,随后拔腿就走,唯恐退之而不及。
在白榆君和苏岫也离去后,寺院再次回归寂静,唯有角落里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条浑身纯白的蛇从林中钻了出来,阿兰也随之走了出来。
白蛇爬到梅菁的伤口处,上面的血液已变暗干涸,它盘踞在上面,吐着鲜红的信子。
阿兰走过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连半点悲恸也没有,她只是拿起了梅菁的佩剑,平淡道:“阿姐,我来陪你。”
随后用佩剑直穿心口,两人的尸体倒在一处,血流成泊。
是夜,布谷鸟窜上落寞干枯的枝头,叫声惨淡。
太后正焚香念经,侍女便忽而来报:“不好了,太后娘娘。”
太后手中佛珠一顿,乌黑浓密的秀发垂在肩头,低声问道:“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
“梅大人,梅大人她在济泉寺持剑行凶,被白榆君一剑杀死了…”
太后将手中佛珠一掷,厉声道:“你说什么?!”
“奴婢…奴婢不敢撒谎,九兰大人也随梅大人去了,只留下梅大人的佩剑。”
说着,侍女将佩剑奉上,太后看着那把剑,那还是她送给梅菁的,她面色凝重,双眸一阖,半晌,才问道:“白榆君,好啊,他很好,我的人他也敢随便动。”
侍女跪在地上,声音微颤道:“白榆君身后还有数十万的北陵军,他虽表面上归顺朝廷,可他狼子野心,谁人不知,瓦解兵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娘娘即刻便动手,难免他不会孤注一掷,还请娘娘三思。”
“哀家当然知道不能动他。”太后轻抚鬓角,双翠微皱:“济泉寺,我记得芊葳好似在那里修行。”
侍女附和道:“是,娘娘没记错。”
“既如此,明日你叫杜大人进宫来见我。”
隔日早朝,皇帝早早端坐在龙椅之上,而太后则紧随其后,垂帘听政。
各位大人到齐后,礼部尚书杜霖上前一步:“陛下,臣有本启奏。”
皇帝允他平身:“讲。”
“臣有一事,有关芊葳公主,即是如今济泉寺的静姝,这虽说是陛下的家事,但皇上的家事便是国事,故而臣只能直言不讳。臣听闻芊葳公主与寺中的静渊师父私通,暗自苟且。”
礼部尚书杜霖杜大人是太后一党,此事朝野人尽皆知,而他此言一出,不分哪个党别,皆是议论纷纷。
“这…这这,简直是皇家之耻啊,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