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风扬起蒲公英,昨夜的大雨将瘟疫彻底从那九人身上弥漫开来。
等雨势小了些,风清叫来小厮,陪着若恙将准备好的药材挨家挨户送过去。
那些家中没有年轻人的孤寡老人,若恙则是熬好药汤,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给老人喂。
风清帮着师姐扶住老人家,亲眼看着老人受不住苦涩的汤药,咳嗽之间全吐在了师姐身上。
若恙无半点不耐,温声细语地哄着。
老妇人两眼无神嘴里却一直念叨着:“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在世。”
如此大半天,两人也不过才走了七八条巷子,好在还有平关府的人一起,
他们能顺利也多亏了昨日风清和杜府主雷厉风行,连夜派兵镇压,几乎家家户户出门就能看到士兵。
杜勇这么多年的威信和若恙及时的药材实打实的在这,百姓暂时也就生不起暴动的心思。
等她们忙活了几个来回,罗绛这才踏着雨水过来,不离身的册子上满是临时标注的笔记,有些字迹还挺粗糙,一看就是情急之下写上的。
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罗绛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整理过自己了,下巴上冒出青茬,以前的衣衫虽然朴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又脏又乱。
可没人顾得上了。
若恙净了手,瞧见来人,忍不住瞌上眼眸依偎在罗绛的肩头。
风清瞧了一眼想抱又不敢抱的罗绛,目光又被男人斜挎至腰间的雾蓝色的书兜吸引。
小小的一个玉如意安静蹲在角落里,几朵祥云之下,漂亮的小楷簪着一个“绛”字。
呵。
她看的书可不比这个脆皮少!
风清清贵地甩了个眼刀子,走到外面去看雨了。
杜善正四仰八叉地瘫坐在地上,清粼粼地不知名香气飘过,他狗鼻子猛嗅,试图用这股冷香压下那股作呕的味道。
风清立定,眼睛微微睁大,冷淡的面容上有一股清晰可见的怀疑。
杜善捂着嘴连连装咳,爬起来问:“风姑娘,有不少人开始腹胀,脱皮,需要集中起来,隔离救治吗?”
风清听闻无声讪笑。
隔离?已经不需要隔离了,需要隔离的是整个狭鹰关。
现在最安全的,或许是当初被严密监管的几十个人百姓。
“找个严实封闭的屋子,关进去。除了我和姐姐,谁都不要进去接触”
接连几天,若恙的医馆里满是药材味。平关府上的人越来越多的调开,蓝芸也坐不住了,就带着元元和一众府上手脚轻快的姑娘过来帮忙了。
搭起的小灶子从后厨一路延伸出来。到处都是扑哧的火焰声和咕噜的沸水声。
若恙站在后院的一颗大树下。
风清望过去,略有讶然。
那棵树,昨天还是枝繁叶茂的模样,一夜之间就死了,枯地不成样子。
“这棵树有三百多岁,我抽了它的生机,给了狭鹰关。”若恙伸手抚摸树干上深厚的沟壑。被神灵忽视的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风清之前还觉得,她已经尽了全部的努力追赶师兄姐的脚步,就算还未成为真仙,但肯定不会是拖后腿的那个。如今看来,她比之师兄姐,还有很大的差距。
就像她必须遵着狭鹰关的规矩来,一分灵力都用不得,二师姐却能在关内作出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来。
风清忽然很好奇,强大如斯的师姐,她的破魔刀,长什么样。
“师姐好像从来没有拿出过破魔刀。”风清站到她身边,学着若恙的样子伸手去摸那棵枯树。
“清儿想看吗?”
若恙最喜欢纵容她,自她进了骊淞山,本来最小的岱融什么都得靠边站,连吃个烤地瓜也都要先把甜的大的给这位小九师妹。
以至于本来稳坐最宠爱宝座的小八师弟,一下子成了捡来的老岱,白毛妖积怨尤深,和她见面就掐架。
“嗯。”风清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若恙看着风清这双清亮的眼睛,她的小师妹年幼又可爱,勤奋读书又刻苦练刀,她吃过那么多那么多的苦,却依旧是一个好孩子。
清清是个好孩子。
若恙含笑敛下眼,摸着枯树的手虚虚握进去,那一刻,师姐探入树木的地方出现了无数的生机,须臾之间风清仿佛见到了整个
世界的倒退。花落花开,潮灭潮起,无一持久,继而倒退再倒退,最后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沙。
风清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若恙已经从粗壮的树干内里掏出一截十几寸的树心木。
她横给风清看,说:“破魔第二刀——疴瘤。”
疴瘤刀。
风清忍不住蹙眉:“我不喜欢它。”
病太多了。
一棵枯木,两个满是病的字,连若恙的恙,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