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钳,在灶火中拨来拨去,最后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手轻轻往后一拉,一个散发着焦香的红薯出现在一人一猫面前。
女人边朝红薯吹气,边看向门外,确保院子里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她小心将红薯掰成大小均匀的两块,一块给自己,一块分给黎牙。
黎牙不饿,因此拒绝了好心的邀请。女人似乎是院子里那两人的女儿,也许不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更像是在台下观看演出的观众。
黎牙盯着女人,她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群演背景。她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为何会变成一只猫?除了那个道姑,其他人都只把她当成普通的猫。那道姑一定知道些什么!黎牙清醒过来,又使唤着四肢往外爬。
“砰!”
黎牙刚爬出门口,就听到大门一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那处。
大门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环顾四周,用力摔门,不知是从哪里受了气,现在要全部撒在门上。
男人一出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院子里只听到火噼啪燃烧的声音,以及玄一念经的声音。
不过诵经很快就结束了。
男人大步走路的声音在院子里尤为刺耳。他走到院子中间,突然停下脚步,咆哮道:“我要饿死了,怎么还没开饭?你们到底想怎样!”
老妇人停止啜泣,嘴里嘟嘟囔囔。假如黎牙是人,一定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现在黎牙是猫,猫的听力是人的三倍以上,老妇人对儿媳妇的抱怨源源不断地传进黎牙的耳朵里。
因为男人斥责的声音比嘟囔的声音更加让人恼火。男人开始大骂他的母亲和父亲老年生子,让人丢尽脸面。被辱骂的两人不敢做声,而男人越来越激动,大跨步走到院子角落,一脚将所有东西掀翻在地,甚至那装着他活了没多久的弟弟的陶罐也倒在地上。
咕噜咕噜——
陶罐滚到玄一的面前。
男人盯住陶罐,看向玄一,他现在才发现念经的是个女人。
男人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是你!”
玄一没有说话,男人又道:“你、你不是刚才在富贵坊赢了三百两黄金的女人吗?!”
玄一没有说话。
男人忽然变了脸色,不顾老妇和老头的惊讶,一手要搭在玄一的手上,客气地请她进屋说话。
玄一不着痕迹地躲开,道:“昨日这位善人上山,请贫道为小儿念一段往生咒,贫道现已念完,时候不早,贫道该回去了。”
男人一愣,听出玄一这是在要钱,当即从怀里掏出二十枚铜钱递给玄一,还道:“不知道长在哪座道观修行?现在天色不早,若是道长不嫌弃,不如先在咱家歇息一晚,明早再走也不迟。三娘,还不快准备饭菜!道长,这边请,我们家都是一群粗野的人,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老妇和老头呆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清楚为何儿子要对一个道姑这么热情。不过看到儿子不再发脾气,老妇开始忙着收拾四处散落的东西,还埋怨老头:“让你去找人,怎么找了个女人来念经!”
老头不服气:“我打听过了,就她最便宜,念一次经,十文钱就行!”
老妇道:“你没看儿子给了她二十文钱!”
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如同出现在黑夜中的幽灵。
老妇的儿子极热情的将玄一迎进屋。这家儿子随父姓,姓方,又因家中二十多年来只有一个,因此被人叫做方大。
方大热情得像是在招待从远方而来的贵客:“不知道长在哪座道观修行?”
玄一毫不在意方大对待家人与对待外人时展现出的两幅面孔,她微微一笑:“贫道来自永安观。”
方大一愣,试探地问道:“道长说的永安观难道是城外紫竹山上的那座?”
玄一道:“正是那座。”
似乎有东西揪住方大的脸,拧成一团难看的模样。方大明显是在畏惧有关城外紫竹山上的道观的流言,可又急切到所有人都能看出他藏了心思。他一时之间左右为难,最终那点心思占了上风,他吩咐三娘端饭菜,要好好犒劳一番从城外赶来念经的道长。
三娘是方大的妻子。她就是生火煨红薯的女人。三娘躲在伙房,在门侧紧紧盯着对道姑献殷勤的方大,即使听到声音也没有回话。接着她又盯住了玄一,因为光线昏暗,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可三娘没有放弃,终于在玄一转身进屋时,烛光映在玄一的脸上,她看清了她的脸。
三娘暗暗吃了一惊。
三娘被那份美丽刺痛了。她想到了自己日夜操劳的手,以及常年被烟熏火燎的脸,一丝从心口生出的羞愧让她忽然恼怒起来,可这份恼怒无处发泄。不仅如此,她还得端上饭菜,伺候这一家子人!
“不知仙姑是如何看穿那庄家的把戏,也教小弟一招半招。”
这是方大的声音。
玄一答道:“运气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