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她将右手放在左胸许久,掌下也没传来任何震动时,还是令她吓得到吸一口气——并且借由此事,尼基塔也发现了自己现在甚至不需要呼吸。
她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长内衣,昂贵娇嫩的面料早在折腾下满是脏污,血迹干涸乌黑,到处脱丝和裂口。
但哲人在她身上造成的伤如今全部不翼而飞。尼基塔不仅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甚至身体前所未有的强壮。
尼基塔环顾四周,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山洞坚硬的石壁。
石头在她没有怎么用力的情况下就分崩离析,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她蹲下,挑了块小一点的碎石攥在手心,手指轻捻下,石头就变成了她手中的一滩灰尘。
尼基塔焦虑地咬了咬唇,她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力气。
平日里她养尊处优,家里墙上挂着装饰用的佩剑她拿着都觉得沉手,能举起的最重的事物是她五岁的孩子。
可这依旧是她的身体,她珍爱的金红长发和左手虎口上红色的小痣都能证明。
但她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甚至身体上一些久远的伤痕:她学步时在膝盖上留下的疤、指尖上更换琴弦时被割伤的浅痕、她的耳洞都消失了。
除了死亡的奇迹,尼基塔想不出其他可能。
不同于丈夫佩鲁齐家对宗教的热衷,来自威尼斯的维瓦尔第,就像所有威尼斯商人一样,在生活中保持着得过且过的宗教氛围。
‘先做威尼斯人,再做基督徒’。她从小跟着家里人例行公事一般做礼拜、日夜祷告、为圣人的赐福捐献金钱,但比起死后的救赎,尼基塔更相信现世的生活意义。
但如果不是已经死亡,又怎么能解释她不再跳动的心脏呢?
只希望这里不是地狱。尼基塔苦中作乐地想。
无数纷乱的念头流过她的脑海。
她希望能重新见到自己早已去世多年的母亲和从小一直照顾她的嬷嬷,还有机敏贴心的安、但她又不希望自己在天堂还要和阿列克西生活在一起——那个男人虽然给了她一个最完美的孩子,但他的性格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或许她可以找办法时不时看一眼安吉洛,人间‘死去的亲人会在天堂注视着你’的传闻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尼基塔伸展身体活动活动拳脚,这种浑身轻盈且充满力量的感觉她并不讨厌,叹了口气,挥手轻轻扫去身上的尘土,她身上脏得像是被人刚刚从坟墓中刨出来似的。
她只不过喉咙干渴的不行,拼命咽口水也没有用,她此刻渴得能喝下一整条河。
干渴越来越难以忽视,严重干扰了她的思绪,找到水一口气喝个痛快已经远远重要于任何事。
尼基塔离开山洞时的脚步走得踉踉跄跄,活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身后推着她走路一样,她还不适应身体如此有力的感觉,但适应也就在瞬息之间。
外面的天色昏沉,月牙还明晃晃地悬在山尖,星辰滚在天幕中,明明还是半夜,光亮却更像是晨曦前的黎明,
她待了半天的山洞坐落在群山的半山腰,周围荒无人烟,只能看见重叠矮山上数不清的野树绿植,以尼基塔目前绝佳的视力倒是能识别出山洞前后的草甸有人偶尔走动过的痕迹。
“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一会才能结束呢。”
尼基塔听见一个声音说,温柔悦耳。她望过去,鼻子先于眼睛捕捉到了对方的味道,是一种比薰衣草更加低沉微凉的甜美香气。
山洞旁那微不可见的小路尽头,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女性。
她有一张惊人的俏丽面孔,眼睛是明亮地鲜红,柔顺黑发披散在肩头,手里拎着一个人。
用拎这个词形容十分恰当,男人昏迷着,尽管体型和女人相差了不少,他却布娃娃一般被她轻巧拖在手里。
尼基塔从迎面刮来的风中嗅到他的气味,瞬间意识到自己喉咙中的干渴要怎样才能平息。
“做的不错嘛,”过了一会,娇小的黑发女人背着手,踮着脚尖探头看了看,中肯点评道,“我第一次进食的时候一点也不顺手,直接把那个人的头扯下来了,弄得到处都是。”
她从僵硬得像块石头的尼基塔手里拽走那具尸体,扔到山洞前的矮崖下,分外轻松地举了块足有她大的石头,抛到尸体上。
那女人笑着,自言自语般嘀咕,“入门第一课,进食后要记得毁尸灭迹,基本要求是做到让人类看不出来尸体上有牙印。”
听着石块落地后挤压迸出的粘稠声音,尼基塔身体下意识地一抖。
注视着沾了一手、流入到指缝中尚且滴滴答答未凝固的血,她整个人仿佛被割裂。
掩入黑暗的部分畅快满足,品味残留在嘴里的那点滋味,不断回忆鲜血在喉咙涌动的感觉,那味道如此深刻,交织成一张她难以挣脱、甚至乐在其中的大网;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