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情愿的接过边黑子手里的钱,提着油桶就上路了,一路上我不敢停歇,到了李家官庄,朱胖子给打好油,我看还有些时间,就想回家看看兰君和女儿;兰君还不知道我在河套唱大鼓出了名,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兰君听了我在河堤的故事,显得很平静,只说别太出风头,注意好身体。
我对兰君不能感受我的兴奋而感到失望,临走的时候,我看油壶里油就要见底了,就自作主张的把油壶的油加满,再把油桶兑上水就回去了。
回到工地,晚上边黑子倒出油来,拿着火柴去点油灯,一盒火柴点完,油灯滋滋啦啦就是点不着,
边黑子问:“洋油在谁家买的?”
我说:朱胖子的油。
边黑子随口骂道:“朱胖子最孬种,他卖啥都掺假;改天回去啊,我一定要找他去。
听他这样说,羞得我脸通红。
点了掺水的油灯,怎么也点不着,等耗尽灯油里的水分,灯总算是点着了,这时候啊,河堤上已经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
由于是春夏之交,再加上两三个月没有下雨,这天晚上出奇的闷热,即便是到了夜里,依然是闷的人发慌;有抱孩子,有吵架的,有端着碗扒拉饭的,整个会场乱糟糟的一片,我的右眼皮也突突的直跳。
大鼓一响,我不得不开了唱,先唱的《十把穿金扇》,唱了几句不是忘词就是音不对;没办法,我只能换一出,随口就唱了《响马传》,《响马传》讲的是好汉秦琼和程咬金落草为寇的故事,嗓子一开,果然掌声如雷,一连唱了二出,听戏的依然不愿散去,我也越唱越兴奋,再加上天气闷热,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加演一场。
加演的这场叫做《抓响马三访秦府》,刚唱了有三两句,一个黝黑的汉子,冲上台来,抓着我的脖子就打。
那汉子上得台来,连打带踹的就把我推倒在地,耳朵挨了他一拳,嗡嗡的响,嘴里边儿也被他打出了血;大鼓卜愣到一边,月牙板儿不见了踪影。
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起上台拉住他;边黑子就问:爷们,你这是干啥,有事说事,怎么上来就打人呀?
这汉子喘着粗气,说:你小子五年前是不是当过土匪,民国三十五年,我家因为争地边子,得罪了恶邻;这恶邻勾结外边的大马子,说我媳妇不孝顺,连夜抢了我家,还轮流糟蹋了我媳妇;可怜我那媳妇,受不了屈辱,连夜上吊死了;解放后,恶邻和大马子都被法办,可当晚我清楚的记得,有个身上有两道疤的半大小子。
这回挖河,我们萧城的也摊着了;自从孩他娘死后,热闹我都躲着走,可禁不住老乡的撺掇,今天就来看看,刚听这小子唱,我就觉得耳熟,刚才他脱了衣服,露出身上的刀疤,我就认定了,当年那个半大小子就是这个畜牲。
听汉子这么一说,我回过神来,那年被大马子绑了票;因为年龄小,图新鲜,跟着大马子做了这一票。
边黑子转过头来问我:世贵,你说有没有这回事儿?我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边黑子看我不吱声,基本上也就坐实了这件事儿,随后上来几个民兵,我被连夜送到县城的劳改队 。
由于当时的环境,比解放初已经宽松不少,再加上各级都忙着社会主义的建设,鉴于我当时尚未成年,在关押了半年之后,我被遣送回家中。
回家之后,日子依然也不太平,老一批的地主恶霸死的死、逃的逃,我是地主的崽子,又犯了这样的丑事,上面一来运动,我就被拉去县城□□,一如几年前的养父。
拉到县城,没有了乡土情谊,群众被鼓动的,一个个像准备战斗的雄鸡,拳打脚踢是常有的事情,我经常一身伤的回来;经过几个月的□□,我实在受不了,我就给兰君商量,要不咱们回河南老家吧?
刚开始她看看孩子、再看看院子,毕竟这里是根,还有养娘,就不愿意走;后来,她看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闷闷不乐日渐消瘦,就怕我想不开,走了养父的老路;慢慢也就答应了,可担心我们这一走,养娘该怎么办呢?
我就给养娘商量,养娘什么也没说,只说:我一个老妈子,你们不用挂心,你们该走的走就是,我只当是养娘真心放我们走,于是就准备,带着妻儿回河南老家。
我只大概的记得老家在河南滑县,但具体的乡镇村落还要问清楚;临走之前,我找到了岚松,岚松给我说了具体的地址,又提醒我说,车站都是查验的人,最好出了县城再坐车,我感激岚松的细致、用心。
李家官庄村前有条大河,叫做苗王河,河上只有一座桥,是村里通往外界的唯一的通道,桥两头一天到晚都有民兵把守,如果过桥,我们背着包袱太扎眼,肯定不好过去。
好在,我几天前就探清了,河面的冰已经结了半拃厚,我来回走了两趟,结结实实,行人没有半点问题。
在冬天的一天后半夜,收拾好东西,鸡叫过三遍,我和兰君背着包袱,领着红红就出门了;走到河边,我又使劲踩了踩,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