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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马车远远停在了路口,楚潇领着白无霜往街内走去,二人路过不少重楼飞阁的高大酒家,却驻足在一家蝇头小店前。
白无霜立在门外,望着摇摇欲坠的“吹雪酒家”木质牌匾,一时有些语噎。
楚潇往店内扫视一通,尽是些平头百姓,不见那男子。
她也不管白无霜,径直入了店,找了个安静角落入座,又随意叫了几道茶餐。
白无霜见此急忙追入了店,触目之下桌椅皆是油污,楚潇却跟看不见似的,只掏出条素净手帕擦了碗,淡定地喝起茶来。
白无霜拍了拍椅子坐到她身侧,悄声问道:“我们就让将军来这种地方啊?连个厢房都没有,怎么议事?”
厢房?
提起厢房,楚潇左臂未愈的匕首伤便隐隐作痛,她暗自咬牙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与那个男人待在同一间房里了。
楚潇:“那人身手了得,若谈不拢打起来,我是有把握能够逃走的,至于你——”
楚潇凉凉瞥了白无霜一眼,补充道:“你怕是死在厢房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白无霜打了个冷颤:“就这吧,这里挺好。”
楚潇微一抬眸,透着薄薄的帷纱看到一道高挑身影出现在店门口。
“来了。”
白无霜抬头望去,发觉来人眉目深邃,俊朗挺拔,并非自己想象中燕颔虬须的模样,心中微讶异,仍举了手招呼道:“这边。”
宋弦视线扫了一圈,也不多说什么,迈步来到桌边,利落撩袍坐下。
楚潇仍盯着店铺门外,隔着帷纱辨别着对门小茶肆,依稀见着有两位客人带着三两只大小不一的狭长琴盒,也不入座,就站在廊柱下,面朝着这边吹饮茶水。
楚潇心下了然,默自收回了视线。
宋弦推开了面前的茶碗,无意多寒暄,沉声问道:“二位是何人?”
白无霜下意识应了:“我姓白,我身边这位……”
话未说完顿觉腿侧一痛,往下看竟是楚潇伸手狠掐了他一把。
白无霜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楚潇浅声笑道:“叫我白夫人吧,他是我夫君。”
白无霜勉强挤出个笑,算是招呼过了。
宋弦看着对面二人的动静,只继续问道:“不知二位往我房中塞的纸条是何意?”
楚潇又远远望了眼对门的小茶肆,面朝这边的那两位客人站得分外笔挺,比旁侧的廊柱还要竖直几分。
楚潇心中好笑,当兵的真是耿直,盯梢也不知遮掩一下。
她回眸望向了面前的宋弦,只轻声道:“宋将军。”
宋弦面色沉降几分:“白夫人在说什么?”
楚潇开门见山:“宋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入城时日已久,却仍未去军营验兵,可见你也察觉到郡守府上的异动了吧?”
“如今凉州城内外通往军营的道路关卡重重,为的就是拦截你。商道守卫最薄弱,本来最有机会通行,可却偏偏塌了桥。”
“我就实话说了,我这有舟,可以助你渡河验兵。”
宋弦默不作声地打量面前二人许久,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古怪。
当时他入城后不久就察觉出郡守府与军营副将的异动,这几日他除了寻找绕开关卡传信回京的方法,几乎未与外界接触过,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暴露身份。
除非……
他脑海里浮现一道舞姬身影,那舞姬一双秋眸含情若水,下手却狠绝毒辣,还一眼看出他的匕首身法出自京城武学。
这几日只有她认出他是京城的人。
宋弦漆如墨石的眸子转向楚潇,倏地一笑:
“白夫人口口声声说要助我,却帷帽遮面不敢示人,我连对面坐着的是谁都不知道,我又如何敢信你?”
白无霜悄然提起了一颗心。
楚潇平静应道:“近日我脸上起了风疹,有碍观瞻,这才带着帷帽出行,没有别的意思,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宋弦捏起桌上的空茶碗,似笑非笑道:“是吗,那二位为何要助我?为何要在郡守的眼皮子底下冒如此大的风险?”
“将军,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故土被卖到胡人手里呢?”
宋弦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拢着眼帘,似乎被说动了。
白无霜暗松一口气,下一刻却见对方手腕猛地翻转,那只灰陶茶碗脱手迅烈飞出,眨眼间就击中了楚潇的帷帽下沿。
帷帽受了狠劲,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被掀落在地。
楚潇一声惊呼,掩面往白无霜肩上靠去,一头如瀑青丝散落,丝丝缕缕牵挂在她的衣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