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错呢。
“我兄长在关外见到过死去的夷人幼童。十数个,皆只三五岁大,全身寸缕未着,丢在雪堆里。是活活冻死的。”
裴长随在写给母亲妹子的家书中道,“只恐契丹所为。豺狼尚不食子,此暴虐远胜豺狼。”
一番言论,直说得这暑日的棚内都寒了下来,隐有风霜之声。
姜非晚思忖,若裴宝丽所言非虚,那她的兄长裴长随,当不是难相处的刻薄之人。而他与几任刺史都有龃龉,以至于一度闹到要被弹劾,应是另有隐情。
此人可当做一个突破口。
正想着,棚口却突然进来两个人。
当头一个便是之前将她压倒在地那名女官。
她进了裴家彩棚,向两位夫人娘子见礼后,傲然转向姜非晚。
“婢子是永兴公主殿下的贴身女官,扶香,此番代殿下前来陈情。殿下道,适才与姜娘子有些误解,心下不安,特派婢子前来赔礼。”
嘴上说着赔礼,神情却比裴宝丽方才谈及的事宜要更冰冷。
“姜娘子不起身受礼么?”
她冷冷地道。
看来并非什么好事。只怕这戏,还得做下去。
姜非晚思量着,在春见的搀扶下,弱不禁风站起身,而后行袅袅一拜。
“多谢殿下。臣女愧不敢当。”
见她仍旧这般风流作态,扶香冷冷一笑,“娘子客气了。既已受礼,那殿下这份心意,也请娘子一并收下。”
话音刚落,她身后托盘而立的侍女旋即上前,将盘中所盛之物呈上。
一碟半碗都是冰块的酥山,雪白的冰酥上装点了花朵彩树,蒸腾暑气中冒着丝丝凉意。
“此冰食名为眉黛青,乃是御赐之物,今日在场,只有四品以上的大人们足以得赏。”
她神情倨傲,暗含讥讽,“殿下念在今日暑热,担心姜娘子的身子生受不住,故而特特赏你一份。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她一字一顿,“姜娘子务必用尽,一点都不能留,莫要白白浪费殿下的心意。”
……
汀兰宝楼居于洛水最高处,楼之所见,南北百里,风云开阖。昭帝在群臣的拥蹙之下,立于栏边,极目远眺,大有睥睨天下之意。
而他的次女萧玉珧,正斜靠在崔皇后身边,嗲声作娇儿姿态。
“三妹当真可气,女儿怀疑她根本就是蓄意,候在那儿,好看我出丑。”
一旁侍女拈了颗晶莹剔透的马乳葡萄,细细剥了皮,喂到她嘴边。她张口吞下,仍是心气难平。
“我与郭丽妃二人,多年来太平无事,皆为自家姐妹,没得生气吵嚷,各退一步便罢。”
崔皇后生得雍容大气,颇具威仪。此刻她正端坐椅上,远眺眼前洛水的疏阔景致,不冷不热道。
萧玉珧不乐意,“母后,那三妹真真可恶!此番可不是我惹她,而是她先挑起事端,还对孩儿极尽酸讽。女儿吃了大亏,女儿不开心!”
言罢怒气冲冲转过身。
崔皇后的目光在某人身上停了一瞬,又将视线平平移过来,答非所问道,“那谢留行,你父既已赐婚,对方纵然家世不高,也是正经官宦人家。你休要再做多余之举。”
“母后!”
萧玉珧今日当真不明白。父皇和母后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从不存在她想要而不得的事物。不过是个俊美的男子罢了。她从前也是要过那晔奴。身份如此敏感,父皇对此都睁只眼闭只眼,为何此番轮到谢留行,居然就困难重重了?
萧玉珧原对谢留行一见倾心。他于接风宴上饮到半醉,斜倚案几,长衫微乱,直如醉玉颓山。眸色迷蒙间,还竭力保持冷静自持,让她尤为心动。
——真想见到他如那晔奴般,满目荒唐、离魂失索的神情。
然而偏偏不可得!
这贪念一旦变成执念,最终便会催生恶念。
“母后是不疼孩儿了吗?!区区一个谢留行,为何不可,便如那晔——”
“莫要放肆。”崔皇后凤目隐怒,看向混不吝的女儿,“你要知晓,何为适可而止。若是再缠夹不休,乖张无忌,我当向你父皇请旨,驱逐你府中那些幕僚,再替你择好驸马人选,好好管教你一番。”
萧玉珧被训得还不了嘴,又担心母亲言出必践,玉葱般的纤指狠狠抠住郁金裙上覆着的软薄纱罗,几乎扯破。
崔皇后训斥完女儿,见她一脸不忿,话语也软了些。
“最近京中多事之秋,我与你父皇俱是心力交瘁——听闻那谢留行的未婚夫人是个病秧子。待事情平息,过得一两年,你想要什么,母后都会替你想到办法。”
这才哄得她面色稍霁。
而裴家棚子里,却仍旧僵持不下。
此番连裴家母女都来帮忙转圜,扶香却丝毫不为所动,几乎咄咄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