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问她:“黄金台大火,你从何得知?”
林诗月原没打算回答,她要他来,只是要给他故人之物,如此他才能暂时看在往日共同恩师的情面上暂时放过她性命。
然而张凌见她不回答,脚下愈发用力,她尚未来得及取出旧物,眼前愈发漆黑,意识到他将要踩断自己的脖颈,只得在陷入昏暗前咬住他。
细牙刺入,却不剩多少力气。那黏腻血迹却沿着那干涸双唇粘上了皮肉。如被恶狗啃咬,张凌狠狠踹开脚下之人,冰冷俊面顿时阴沉到可怕。
林诗月狠狠砸在门上,鲜血沿着唇角涌出,颤抖的手指仍在衣襟摸索,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半边染血的下颌,余下的是细瘦苍白。
即使同在小学宫读书,张凌却对林诗月没有多深印象,脑海里隐约划过一个低着头,背着书箱,总是沉默顺从跟在林盛月身后的模糊背影。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却是满身脏污,不堪入目,同记忆中那模糊到几要消散的瘦小背影一样低落卑贱。
林诗月吐了口嘴里的血,在张凌耐心散尽要踢烂她心窝之前,终是喘过气,开了口。
“黄金台大火......燃不起来的......”
眼前昏暗渐渐涌上,她用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了什么。
张凌微微后退一步,不让那沾满血污的手碰到他的袍脚。
伤痕累累的手重重摔在门槛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一枚小小的老虎坠子从掌心滚落,上头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白浛笑。
林诗月再醒来时,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到了张凌的书房。
候府亭台水榭,屋阁错落,可她一路没有停顿,就好像已经在此处住过了许多年。
张凌从书案抬头,手里还握着那枚劣质竹料的老虎坠子。
林诗月摊手,伸向他。
“还我。”
见人不动,她重复道:“还我。”
张凌的目光落在那只固执向前,苍白细瘦的手臂。
像冬日死去,却僵直的梅枝。
“本官最后问你一遍。”沿着手臂向上,张凌的目光看似平静,底下却深藏暗流涌动,缓缓落在那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女子脸上。
“黄金台大火,你究竟从何得知。”
林诗月一直定定看着那老虎坠子。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
“许是前世和大人有缘,一样做了夫妻,我才如此了解大人。”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淡到几要消散的笑。
张凌的手握成了拳,林诗月看那隐没在他指间的小老虎坠子,直到它化成齑粉,合着案上香台袅袅的烟雾消散。
张凌透过烟雾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烟雾造成的错觉,他觉得那双眼黑得发亮。
林诗月沉默许久,表情也渐渐在沉默和烟雾缭绕间隐没。
她也不愿意承认这个原由,她也不想。
可那又该如何解释,若只是庄生晓梦,她又怎会如此了解他。
甚至知道他三日后设局火焚黄金台,是为了拉下他的庶弟,刑部侍郎张闫。
林诗月离开时,身后传来张凌淡漠嘲讽的声音。
“白先生的遗物,岂能被你这卑贱庶人所侮。”
这样的话,林诗月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遍。
她离开的脚步连停顿都没有。
三日后,京都暴雨。
乌云蔽日,倾盆的雨水淹没了一切狼子野心。
黄金台的大火果然是没能燃去张闫的性命,三日后的子夜,金吾卫携两江总督卫道林密报敲响皇城司大门,密密麻麻全是张凌谋逆罪状,包括供给张凌门客火药朱砂的商人供词。第二日早朝,张凌被暴怒的小皇帝当着百官庭杖,自摘乌纱,龙椅前跪了两日一夜。
宫监抬回府时,已是奄奄一息。
但还活着。
林诗月隐于院角一隅阴光处,观望着阖府众人虽慌乱却难掩死里逃生后的庆幸。
一切都如梦中前世,似乎无法改变。
一切也如她曾经历过的一般,冥冥之中,那些命运都在一一验证。
登高跌重,候府昔日盛鼎一遭旁落。不过三两日,御史台已是飞满了参张凌的本。
门前萧条,候府仆从低调战兢,与之相对的是刑部侍郎张闫的一遭势就。
在一众肱骨请旨将张凌下狱处置的风暴中,张闫于朝堂上除袍摘官冕,伏地泣道:“长兄如父,臣自幼陪同兄长在小学宫学习圣人之道,臣能得圣上青睐,以一介庶子之身位忝列朝堂,也多亏当初兄长的严厉教导。臣的父亲宣武候临终时曾拉着臣的手,嘱咐臣务必事事以兄长为先。如今怎能因为兄长放了过错就弃他离去呢!臣愿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