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阮沨泞太累了,疲惫感席卷全身,她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左右找了找,还没寻道个合适的位置,裤腿便被轻轻一扯。
见鬼了?
她摇摇脑袋,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癔症犯了,脚腕霎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抓住。
真的诈尸了!
这回阮沨泞看清了,人堆里伸出个血淋淋的手包裹住她纤细的腿脖子,她吓得跌坐在地上,颤着牙刚想踢开那只手,却听见一声微弱的:“救我······”
那声音沙哑,却独特得有点耳熟,阮沨泞一愣,压着跳个不停的心脏,起身缓缓爬了过去。
这会儿天边泛起鱼肚白,她顺着那手发现了被薄雪覆盖的人,赶忙拨开雪,下方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借着晨曦,阮沨泞在细碎的雪与凝固的血的交织下,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不正是那日从醉汉手里救下自己的那个人吗!
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像是被求生欲促使着,回光返照又喊了一句:“救命······”
怔然的阮沨泞这才恍过神,定睛一看,这人已然不太好,伤痕累累的身躯显是受了重创,上上下下没有一处完好的,他和自己不一样,照常人的自愈速度,若再不及时治疗,恐怕只剩死路一条。
阮沨泞镇定下来,先去寻了个死透的人,带着歉意拜了拜,然后三两下剥下人家的衣服,将它撕成一块块,尽可能为救过她的人把能包的地方包扎好,又拾起地上散落的竹枝,熟练制作了个简易竹排,将人翻了上去,最后不忘扯件衣物给他盖上。
她不是个力气大的,十五岁的小姑娘,要拉动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儿郎,总归是有些困难,但她自小便知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倘若这人死透了,她便为他搭一个坟头,可这人分明还有一口气,她万不可能撒手不管。
天空飘下鹅毛大雪,阮沨泞拉扯竹排,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给手呵点暖气,然后继续拉着走。走过荒山野岭,遥遥望见远处有个村子,等靠近了,她才发现肩膀上的衣服已经磨破,掌心也磨出血泡,轻轻一碰就疼得很。
不知是不是没吃饭却用体力过度的缘故,阮沨泞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浑身也使不上劲了,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愈发稀薄,她有些手足无措。万幸天光,有位善良的村民正出门,见状,不仅为她指了条医馆的明路,还帮她将受伤的人一同带到了目的地。
这会儿医馆刚开张,阮沨泞拉着人走进去,“哐当”一声就给白发苍苍的老郎中跪下了,她拿不出钱,害怕被赶走,只能额头求情。
医者仁心,老郎中并未赶她,而是让她起来,和她一起把人放置到床上,指着她被血色染红的左臂问:“不用看看吗?”
阮沨泞捂着伤口连连摇头,只是指着受伤的人,情急打起了手势,打到一半,又停下来,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和老郎中表达。
“你说,我看得懂。”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寥寥数语,却让阮沨泞喜出望外,她动作道:“老先生,钱我一时拿不出手,可否在此打杂抵过?我什么都能干的。”
“你先别急,钱的事好说。”老者安抚道,“我先看看他伤势如何。”
阮沨泞乖乖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他上手探查伤者,饱经风霜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好一会儿,老郎中叹了口气说:“伤得很重,我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了这话,她一时有些慌乱,看着毫无生气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几日的功夫,好好一个人便成了将死之徒,又转念一想,在这乱世中,兵戎交错下,死伤成了常态,这种事情也算见怪不怪了。
“阿倾。”老者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后头的帘子便掀起来,走出个衣着朴素的少女,看模样比阮沨泞大两岁,她端着盆水过来,轻轻地放下,老郎中道,“你带这位小兄弟先去歇一歇吧,我看他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没休息好。”
唤作阿倾的姑娘便对阮沨泞熟稔地打起了手势,竟也是位哑女。
她有些愣神,看对方朝她微微一笑道:“请跟我来。”
阮沨泞随她到了偏房的屋子里,走进门,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点,小腹的痛感却后知后觉愈发剧烈。
阿倾转过身,看见她蹲在地上神色痛苦,忙问:“你怎么了?”
阮沨泞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想用力站起身,身下却一阵湿润,低头望去,血污一层接一层,竟然染红了整条裤子,她登时腿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找出自己的伤口到底在哪。
阿倾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眼里露出震惊的神色,好一会儿,迟疑着打了个手势。
“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