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似是埋葬了一切声息。
凌霄阁内,紫薇和将离坐在烛火下相对无言,浸着寒气的月光缓缓透进来,将她们都凝结成朦胧而虚幻的影子。
“将离姐姐,你手中虽有证据,可陆府也不是傻的,今夜咱们暂时遮掩过去了,可这么一闹腾,他们生疑是迟早的事,那陆府就不宜久留了,你势单力薄,如何拧得过在扬州煊赫一时的陆家呢?”紫薇语气诚恳,“你倒不如就听我的,如果我真的没有门路,为什么要夸这个海口呢?只要我出的了这个门,我就能回家让我爹帮你伸冤。”
“你到底是什么人?”将离的声音依然清冷,她注视着面前的紫薇,她身量未足,形容稚嫩,但言谈举止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度,但丝毫不令人反感。
“我是救人啊。”紫薇眨眨眼睛,不得不说漂亮可爱的小孩子总是能多占些便宜,将离怔愣片刻,如春风席卷封冻的大地,沉郁的眉眼终于渐渐舒展开来。
今夜的事在陆府似乎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日子依旧这般平静似水的过了下去。
又是一日惯常的排舞操练,陆宏景心情不错,特意领着紫薇也来观赏,临水的小亭中,十二位女子手执各色乐器,琵琶、古琴、箜篌、月琴、阮咸、锦瑟,中央设下四幅裱着白绢的屏风,霎时笙箫缥缈,琴瑟铮淙,女子穿梭其中翩翩起舞,如雾里观花般,身姿曼妙,似月出惊云,如流风回雪,一身绮罗霓裳簇拥着她柔美的面容,不过寥寥几笔,便在白绢上勾勒出花鸟虫鱼,山水江崖,万千气象显于一线,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乐与舞构建的梦境中,紫薇眉心忽而蹙起,在这一片空灵乐声,似乎响起了几声不和谐的金声杂音。她师承名家,又继承了母亲夏雨荷在乐理上的天分,加上听觉敏锐,很快在这十几个人的班子里分辨出岔子的人,正是将离。
主位上的陆宏景也皱起眉头,一曲作罢,就从座位上起身,神色阴沉,冷冷道:“谁犯了规矩的,自己站出来。”
四下静寂,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在开始学习技艺的时候就被师傅教导过,演奏乐器时,不准带手饰,也不许戴诸如步摇,垂耳环之类的首饰,免得影响。
紫薇将目光转向人群中的将离,忽而一笑:“将离姐姐,你要不要出来说两句话给义父听听?”
紫薇语出惊人,让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将离,她的琴弹得的极好,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更令人惊讶的是,芍药的琴是主奏,听出杂音并不难,但有其他和音伴奏,想听出具体哪具乐器出错可不容易,紫薇小小年纪只凭这几声就听出了端倪,可见其天资卓越。
陆宏景满意地看着紫薇,他这次可算是捡到宝了,年纪小,天分高,好教养。
站在她身边的石榴姑娘丹若一言不发,只是将她的袖子捋了起来,果见一做工极好的金丝嵌珠镯套在皓腕上。
陆宏景是识货的人,扫了镯子一眼,言简意赅:“你,随我来,紫葳也是。”
进了正堂的小花厅,明亮的八角琉璃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却无法缓和将离和紫薇心头的不安。
“说吧,那镯子是哪来的。”陆宏景问道,眼底带了几分审视。
这些姑娘自小住在府里,她们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皆在陆家的掌控下,如此恩威并施,就是要叫她们一切以陆府为重,日后若是得缘身居高位,她们便是陆府隐形的助力。
将离秀丽丹凤眼中含了几丝小女儿的情愫:“回义父的话,镯子是上次高大人的长公子给的。上次女儿在院中练琴,有几处错漏,不巧让路过的高公子听了去,高公子不但一一指点,还送了我这个镯子。今儿又是我的生辰,一时忘形,竟错了规矩,还请义父责罚。”
高恒的长公子?陆宏景眼中一抹异色闪过,陆府在扬州虽然势大,却也不是一枝独秀,再过些日子,便是预提纲引的时候了,少不得要孝敬,这批女孩子他原本预备想找个门路进献给乾隆的,如今挑一个美貌的送去高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将离的举止似乎又太刻意了些,更兼得前夜有贼人潜入他的书房偷盗,不免又添了几分疑色。
“
这个难道就是书上说的,曲有误,周郎顾吗?”紫薇听出将离的弦外之音,忙笑道。七岁的小姑娘快活得眨眨眼睛,一派天真烂漫。
“紫葳说的是,才子佳人,妙哉。”陆宏景闻言,抚掌而笑,“既如此,过两日,我正好要去拜见高大人。你也跟着我去吧。”
“是。”将离表面诚惶诚恐,内心却涌起了滔天波浪,她所言非虚,陆宏景就算觉得她刻意为之,也查不出什么问题,而她也预备在去高家的时候,把紫薇偷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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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酿雨的清晨,漠漠轻寒朝着扬州垂笼下来,似有若无的雨线仿佛是愁绪的弦,被风拨动了,一声声叩在了人心上。翠幄青绸车缓缓行在扬州的青石板路上,两边皆是雅致的青砖乌瓦房,饶是春寒料峭,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