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样的语气无疑是可怕的。
斯内普拿叉子拨了拨青豆,没吭声。
托比亚呼吸重了重。他沉默着快速解决掉餐盘里的食物,然后动作粗鲁——带着发泄的意味——起身走出厨房,过了片刻,外面响起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斯内普缓缓地吐了口气。
他也推开椅子站起来,打开那扇和院子相连的门,艾琳正在水池边费劲地拧干衣服,眼睛诧异地看过来。
“西弗?”艾琳说,手上的动作不停,“你怎么还不去学校?”
她甚至不记得他已经放暑假了——她总是如此。
斯内普看着那双发红的手没回答。他抬起手,艾琳手中的衣服凭空自己动了起来,一件一件拧干水跳进了盆里。
“别这样,西弗!”艾琳有些慌乱地低声阻止,视线越过斯内普的头顶朝厨房里看去。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都没觉察到斯内普显露出来的对魔法的掌控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能力。
“他去上班了。”斯内普知道艾琳在担心什么,心里的火星被猛吹了一口气,窜出了火苗。
艾琳静了一瞬,又四下瞧了瞧,见周围的窗户后都没人,她这才放下心。
“那也别这样。”艾琳不赞同地说,把自行动作的衣服按进了衣盆里,“万一被哪个麻瓜瞧见了,会惹来麻烦的。”
“妈妈。”斯内普短促地叫了她一声。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头发潦草地绑在脑后,面目憔悴,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你真的就甘愿这样吗?”斯内普声音发沉。
“什么?”艾琳对上他的眼神,一怔。
“你是个女巫。”他一字一顿地提醒,“不是家养小精灵——家养小精灵干活也会用魔法。”
艾琳面色遽变。
“你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她不自觉抬高音量,表情既难堪又受伤,“你用我教给你的知识……瞧不起我?”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斯内普闭了闭眼睛,这么多年的习惯让他很难把声音放软,他只能用和托比亚一样生硬的语气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他?”
“他?”艾琳不知道为什么恼怒起来,“他是你的父亲!”
那又怎么样!
“我不否认这一点!”斯内普的语气也跟着急躁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又用上了充满压迫感的说话方式,跟托比亚十分相似,“同样不能否认的是,他并不希望有我这样的儿子。”
艾琳的脸上失去血色,一片煞白。
“住口!”她的声音尖锐到有些破音,“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斯内普并不想闭嘴,他还想说托比亚也不希望有这样的妻子。可艾琳溢出眼泪的眼睛让他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艾琳端起沉重的洗衣盆,低头快步越过斯内普。
“你该去学校了。”她鼻音很重地说。
斯内普不需要去麻瓜的小学,他沿着蜘蛛尾巷外面那条河慢慢地走,它这时候还没来得及发臭。
远处高耸的烟囱里正在喷着灰黑色的浓烟,同样灰黑色的云在阴沉的天空上坠得很低,看起来像是由浓烟凝聚而成。
那是一家煤炭工厂的烟囱,托比亚现在就在里面当操作工。
但在斯内普一岁前,托比亚有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是在一家市立图书馆里当管理员。也就是在那儿,从霍格沃茨毕业后离开魔法界的艾琳和托比亚认识了。
他们在一块儿度过了幸福的几年,直到他们的儿子出生,并频繁地显露出魔法的迹象。
刚开始,艾琳还会以各种借口掩饰,毕竟要糊弄住一个并不负责育儿的父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在斯内普一周岁的生日宴会上,他当着托比亚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把生日蛋糕在空中肢解得七零八碎,掉下来的蜡烛点燃了他祖父的胡子。
为此,艾琳不得不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掏出魔杖,对所有人施展了混淆咒。她的魔杖在托比亚头顶也指了很久,但终究,她还是放了下来。
从那天之后,托比亚辞去了工作,一家三口搬离了原本住的地方,来到了这个人流复杂、无人认识他们的工业城镇——科克沃斯。
斯内普对这些难堪过往的了解,来自于托比亚和艾琳日复一日的争吵。
诸如——
“我们过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什么?”
“你当初发誓说无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你都爱我!”
“我说的是与家人反目、一无所有的孤女,而不是拥有一根可怕的木棍、满口谎言的女巫!”
翻来倒去没有新意的话吵了十几年,斯内普以前无法理解,但他现在已经有所了悟。或许他们就是必须要靠这些话才能确定,和自己绑在一个屋檐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