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而动,云水澜一家上下尽数涌入屋内,附近的人也挤在了院子里,狭窄的屋子充斥着惊诧、指责和谩骂之声,唯有云遮月无波无澜,就如屋门前那棵老树一样不为所动。
众人还以为云遮月是做贼心虚才像个木头,几个愤怒的堂兄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她便进了大屋。
大屋,不是云水澜家的屋子,也并非屋子很宽敞的意思,其只是一间砖瓦老屋,在村里五花八门的破败茅寮衬托之下,大屋是整个云中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屋舍。
大屋不属于任何人,为村中长者议事之地,相当于祠堂,却比祠堂更令人畏惧,除了供奉族中灵位,还是村里的公断之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大屋的厅堂连同天井,挤得一丝空隙都没留下。
堂里长凳上坐了一圈老人,约莫有二十来个,身后围着数十个中年男丁,在后面的一圈是年轻的小哥儿,女人不许进入,只在大门外伸长脖子围观。
原本书中的云中村是个和谐且井然有序的村落,如今的村子却明潮暗潮皆汹涌。
据大屋内族谱记载,祖上是自太祖时期迁来此地,至今时神宗年间,已繁衍了两百余年。族谱记录传下十三世,从当初的数十人发展到现如今的二百多户一千余口人,整村人都姓云,至于是同宗还是碰巧同姓,云遮月如今连自己也不得而知。
不过,一些端倪赫然在目,便是村里人不管多么水火不容,哪怕入这大屋,也不会有人想着迁离,更不会允许外人进村,以此推论,祖上可能不同宗,或者至少五代以内无血亲,不然近亲婚配还不满地傻子?
村里男丁都在论资排辈,名为长幼有序,实则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大欺小。
掌事的长者辈就是坐在长凳上的老人,为第十一世迎字辈,云遮月的祖父云迎鹤便坐在其中,已入古稀之年,长者身后围着中年男丁是十二世水字辈,云水衡之流,云遮月这辈是十三世锦字辈,外面那一圈小哥儿便是,年纪十来岁二十出头不等。
诸如云遮月这等女孩,要是能排字,在第十三世定会也叫个云锦月之类,不过这只是妄想,女孩连排字的资格都没有。
村里宗法严苛,大小事务都需按族中定下的规矩行事,不守规矩犯下大错者,会被提入大屋,接受村里最高辈分的长者训诫,出来的非死即残。
凡有不睦者若不能私下解决,亦可主动求入大屋,听凭长者决断,或输或赢,或生或死,不论断下结果如何,出了大屋一概不得再追究。
若非不得已,没有人会想入大屋被训诫,村中一千余口人,从老一辈开始都活得规规矩矩。
云中村,不知怎的,穷得就只剩下规矩了,明明书中没这么恶劣。
如今这大屋厅堂上下挤得满满当当,比过年还热闹,就只是为了给云遮月定罪。
“你看她,竟一点也不害怕,还敢抬头到处盯着人看。”
堂兄云锦礼怒视着跪在堂中的云遮月,关系到他的亲妹妹云非雾,自是愤恨不已:“不是她干的谁会信!”。
有人回:“听说她今日落入长谭子,那潭水深得,有几个能回来的,怕是跗了什么脏东西了吧?”
“真真的!她都认不得自己亲娘,疯疯癫癫的!”
如今的云遮月在众人眼里确实与往日不同,若是以前,不管有没有犯错,早就被这阵仗吓晕过去,哪还有勇气抬头挺胸逐个盯着堂上的人看,此举简直判若两人。
她没有反驳锦礼,只是在前排沙发寻找自己的亲爷爷。
在书中,还是能找出几个能对她好的人,除了母亲云翎,就是爷爷云迎鹤。
当人人都嫌弃她是“月亏衰命人”的时候,云迎鹤偏不信那个邪,反而坚信此消彼长,认为盈满才蚀,亏足则生,应是天生贵命。
云迎鹤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智者,满腹经纶,云水衡的一身学问就是师承父亲云迎鹤,云水衡有了学问后,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扭曲了价值观,云迎鹤也挺苦恼,便想把云水衡唯一的孩子云遮月教好,在重男轻女的传统里,算是难得唯一能用宠溺来形容的偏爱。
她幼时谁都怕,就是不怕云迎鹤,人前不说话,见了爷爷小嘴叭叭的什么都能说。前一刻被云水衡打得皮开肉绽,转头就跑去爷爷那里,搂着云迎鹤的脖子一边哭一边夸老头,夸他年轻的时候揍云水衡揍得好,揍得妙,哭着哭着就在爷爷怀里睡着了,眼泪鼻涕都没来得及收。
那时云迎鹤看这可怜的孩子对自己如此这般依赖,越发的心疼,便处处护着,教她习字,偷偷喂食,才能长到成年,如若不然,就云水衡那个六亲不认的自私劲儿,怕是不用被打死,饿也能给饿死。
按道理,眼下遇着这档子事儿,云迎鹤身为掌事长者,理应也会护着云遮月。
可好不凑巧,状告云遮月的却是另一个孙女云非雾。
云非雾不识字,同是孙女,我不如你,这也是云遮月遭恨的原因,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