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月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到底多久没吃过饭了,以至于连赤粟子粄这种糙粮也吃的狼吞虎咽。粟子可不是栗子,更不是玉米,只是一种外形有些像小米的赤色粗粮,咽时如鲠在喉。
云中村四周全是山,垦出山坡地只适合种不挑土壤耐旱的赤粟子,一年一熟,收成甚微,是现下的主粮,村民得以勉强半饥度日。
“难怪会跑去水潭抓鱼呢,都吃这种东西!”云遮月吃完半个就难受得咽不下去了,喉咙被膈得生疼,喊住已经走出门口云翎:“还有别的东西能吃吗?”
“这几斤粟子本来留着端午吃的,怕让你爹拿去换酒喝,就先烙了,你吃完一个记得把边上的挪回去,让你爹发现咱们娘俩先吃了,又得恼火。”
云遮月脑中浮起自己书中的一个人物,云水衡,女主的父亲,一个能识文断字却素质低下的男人,嗜酒如命,性格暴躁,喜怒无常,没本事又喜欢端着架子,外面欺负不了别人,回家对妻女非打即骂,若是有谁能给他点好处,必定热情恭敬掏心掏肺,卖掉妻女也毫不犹豫。
“我不吃了,全留给他去吃吧!”云遮月跟在云翎身后走出去:“您去大伯家做什么?”
云翎脚步走得急,稍稍停下等云遮月跟上才小声说:“雾姐儿要生了,早上便说腹痛,方才和你几个婶子去后山采的药,就是预着给雾姐儿补身子用的。”
云翎口中的雾姐儿叫云非雾,云遮月的堂姐,大伯云水澜的小女儿,打小就瞧不上云遮月,不巧碰见了,必定会翻个白眼嘀咕几句给她招来晦气的话。
村里瞧不上云遮月的人可不少,只因她出生那时,正值旬末夜里二更天最暗的时候,因而取名遮月,这是书中为了能让女主快速噶掉而设定的“月亏时辰出生的衰命人”,短暂的一生走不出暗淡。
原本的女主胆小怕事,时常能从别人的眼神里看到厌弃,就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晦气,如云非雾这样当面毫不掩饰诋毁她的,也就一个,她这个堂姐向来盛气凌人,女主自然也不敢招惹。
“我倒想去看看,这位心高气傲的云非雾长什么德性。”云遮月走快两步跟上云翎。
“你在说什么?”云翎虽然听不懂云遮月话里的意思,此时赶着送草药也没多想,拐过坑坑洼洼的泥路,远远看见云水澜家参差不齐的篱笆,云翎停下说:“你爹在院子里,你先别过去,别一会儿又让他训一顿。”
云遮月站在拐角,看院子里正在说话的两个中等身形的男人,想来一个是大伯云水澜,另一个就是她亲爹云水衡。
跟云水澜的短衫阔裤农夫形象比起来,云水衡一身长衫抻得笔直,一贫如洗的家境装得像个吃俸禄的文人一般,也从不看妻女身上的破布能不能蔽体。
云翎一走进院子,云水衡便逮着她骂:“如何要死这么久才过来?”
男尊女卑的世道,导致云翎的性子谨小慎微,逆来顺受,平日云水衡待她如牲口似的,她也愣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不知怎的,此时竟也敢怯懦地顶撞上去:“女人生孩子,你还是走远点好。”
云水衡大眼足足瞪了片晌,少时回过味来恼羞成怒,巴掌在空中举了好一会儿,若不是云水澜在一旁拦着,加上屋里头云非雾杀猪般的嚎叫声提醒了他,此刻怕是巴掌都要打红了去。
云水衡丧了面子,甩开宽袖气哼哼地走了,隐身墙角看戏的云遮月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屋里头怕风,破布死死地嵌进木窗的缝隙里,塞得严严实实,浑浊的血腥味彷如潮湿的雾气,掺杂着霉味闷在房里散也散不出去,云遮月几欲作呕。
云非雾躺在简陋的木板上,蓬头垢面汗水黏连地使着劲,身下连条褥子都没给垫上,是怕沾了血洗不干净,白白浪费褥子。
云非雾就这德性?
云遮月看着这一幕,心底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给堂姐这个反派设定的可是真狠啊!
“去去去,” 稳婆忙得满头大汗,不经意看了云遮月一眼:“月姐儿你怎么来这了?边上去,别碍事。”
言下之意,云遮月这个倒霉鬼最好不要来,免得带来霉运。
伯娘婶子们来了五六个,光在边上围着看,要不是屋子小,整村的女人都能来围观。一个个搓手跺脚的干吆喝,说着自己当年生孩子多么能耐,憋口气就能撑出来的事,到云非雾这净矫情了,这哪里是来帮忙的。
大伯母云竹在边上听了,心中不悦,脸色也渐渐黑起来。还是得凭着云非雾自己,嘶吼半晌,直至日头落下,拼了命总算把孩子生下来,喉咙都已哑得如同老妇一般。
“女孩!”稳婆的语气轻蔑又冷漠,听不出一丝人味。
屋内连声叹息,伯娘婶子们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去村里东南西北各个大树底下情报站传递消息去了。
稳婆从主人家云竹手里接了红布包着的三个晦气的铜板,就如同那三角眼一般的不甘,忙前忙后大半晌,若是个男孩,拿上五个铜板,溜得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