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外,阳光逐渐毒辣起来,地上潮湿的泥水被这么一蒸,闷热异常,已经走了几个时辰,此时有些宫嫔便支撑不住,竟晕了过去,随行的太医们一部分被留在了帷帐内,另有几个则忙着在外面为这些宫嫔医治。
而这百十来个挽郎也自不必说,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今日这样边走边唱了几个时辰,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在烈日下更是抱怨不已,索性陆陆续续走到山脚的树荫下乘凉了,等侍候在帷帐内外的官员们发现自家孩子行为不妥之时,早已无法挽回,因为陛下自帷帐内走出时,正好看到了这群穿着挽郎黑底白丝滚边长袍,头戴特制白冠的公子哥们正横七竖八地待在树荫下,或坐或站,不一而足。
“快,去给陛下磕头。”在原地待命的傅其豫看到陛下的华盖自帷帐中移动后,便赶紧拉上章远恭,刻意绕了一下,从那片树荫相反的方向朝皇帝的华盖处跑去。
就在卢肃玄满脸愠怒地看着树荫下那群挽郎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小民傅其豫”
“小民章远恭”
“叩见圣上。”
卢肃玄看了看远远地俯伏在地的二人,没有吭声,只听见那个叫傅其豫的少年接着说,“圣上辛劳,小民原不敢惊扰,只是已有多人有暑热症状,恐误了吉时。小民恰好知道此处有一山泉,恳请圣上允许小民去取水,先解众人之热。”
傅其豫的父亲傅叔平与哥哥傅其旻此刻都侍立在圣上边上,傅叔平自太祖时入仕,如今以三朝元老的身份获封宣平公,身份尊贵,而他的长子傅其旻不到而立之年,居刑部员外郎之职。
傅叔平与傅其旻父子二人见状,赶紧跪下请罪,“犬子顽劣,不知礼数,冲撞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傅其旻扭头朝远处的弟弟怒斥到,“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赶紧退下!”
皇帝卢肃玄身边的余内侍见状,又看了看陛下的脸色,说道,“陛下,方才有人摔倒之时,挽郎中镇定自若,依然不停唱的便是宣平公家这位二公子了。”
卢肃玄听完后,点点头,“很好,宣平公教子有方,你引路,叫上几名军士与你一起吧,山泉水取来,众位爱卿饮水歇息罢,便出发吧。”
傅其豫和章远恭带着军士们取了山泉水回来后,棺木已然盖上,队伍也整肃的差不多了,皇帝宫嫔,和众位臣子喝了水,队伍便出发了。
淑显皇后的棺木停罢,第二日方能入陵,是夜,卢肃玄在行宫内住下,而几位公主与嫔妃则去了曲山上的玉觉寺内。
四
傅其豫与一众挽郎在官驿住下,傅其豫与章远恭二人同住一间。由于白天过于疲累,章远恭年纪又小,他一躺下便酣然入眠了,傅其豫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淑显皇后的棺木内一定有什么,可为什么在山谷中停下检查后,皇帝与众大臣出来后都一言不发呢?越是无人说话,越是有大事。细细思索白天的情形,傅其豫突然想到,在他和军士们取水回来时,似乎有一队人马朝着西北方向离去,那是往都城煌州的方向往回走了。当时急于献水,没有细究,现在想来,那些军士装扮仿佛是金吾卫。
“没错,从山谷启程后确实没有再看到金吾卫中郎将严安了!”傅其豫猛地坐了起来,“他们这么急匆匆离开,一定和淑显皇后的棺木里的发现有关。”
正想着,门口仿佛有声音,傅其豫吓了一跳,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房门外传来了清晰的上锁声,“有人在锁我们的门?”傅其豫顾不上害怕,灯也来不及点,赶紧光着脚冲到门口,一拉,果然门从外面被锁上了,而门外的人影也马上闪开不见了。
“你赶紧起来!我们被人锁屋里了!”傅其豫使劲儿地晃了章远恭半天,这孩子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你怎么还不睡啊?明日还要早起呢.......”
“起什么啊!门被人从外面锁了,不能睡了!有人要害我们!”傅其豫点了灯,灯光一照,加上被这几句话吓到了,章远恭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不会是他们吧?”章远恭像是想起了什么,“刘毅他们,今天他们去树荫下休息被陛下看到,脸上肯定没光,而我们俩却跑到陛下面前抢着立功,今日晚膳时,他们就有人故意端着肉汤往我身上撞了。”
“刘孟言刘相的儿子刘毅吗?”傅其豫问道,心里还诧异,刘孟言身居侍中之位,当今朝堂权势之盛没有超过他的,他儿子刘毅是此次挽郎中年纪最大的,怎么如此莽撞?
“哼,什么儿子?”章远恭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他身世不明,不知道哪里来的,刘相收了做养子的。”
这个事情傅其豫也有所耳闻,他今日到是没有留意这个刘毅,不过从前在一次围猎时见过,为人张狂浅薄,“倒也有可能,真是他们的话,倒不怕了,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天子就在不远处的行宫,他们岂敢放肆?”
“你是不怕的,你有父兄护着,我不行啊,我终究只是叔叔的侄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