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周濛没有去元致房中找他学习密文,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累了,元致对她要做什么一向无可无不可,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结束一天的忙碌,她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今夜,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拿出银针,把屋里炭火烧的更旺,解开身上的衣服,依次在自己的心腹主要经脉处深深扎下。
这是刺激梦魂蛊的方法,是师父教给她的。
梦魂蛊被这样激发以后,她就会整夜乱梦不断。之前她只这样试过一次,第二天早上起来,累得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脑袋疼得几乎要裂开。
因为太耗神,这些日子她又太忙,所以平时她都没有这么做,但今天不同,她必须把梦魂蛊再次激发,她需要让更多的记忆回到她的脑海。
她还是不知道这些记忆到底是从何而来,现实就是,现在这些记忆就封存在她的身体里,只要她愿意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它们就会成为她的一部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周濛开始感觉到梦魂蛊的威力,她忍着眩晕拔掉身上的银针,回到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梦境中出现的记忆碎片依旧很乱,就和上一次她见过司马琳回家昏睡四日那次一样,师父说,是因为她还没有学会控制这种记忆的能力。
她问师父该怎么学,师父却又说她也不知道。
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里流出的血浸湿了大片的枕巾,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困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拿凉水草草洗了脸,坐在书案前,提起笔想写点什么,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搜索那些琐碎的记忆片段……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昨天离开天青阁之前,她反复向柳烟确认了王夫人那位幼年失踪的弟弟的事,她想从记忆中找出线索,拿这个线索去和王夫人做个交换,换她帮她救出达野的妹妹银珠。
她不喜欢求人,何况自己才刚刚开罪了她,所以还是做交换比较可靠一些。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己知道王夫人那位弟弟的下落,可是一夜辛苦过后,居然一无所获。
也是,记忆那般庞杂,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她又并未找到门道,怎么会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呢?
之前几次从梦境中寻找信息的时候都太顺了,以至于她高估了自己的驾驭能力。
她坐在案前,脑中胀痛却又一无所获,心中烦闷不已,屋子里又烧着炭,空气滞涩,让人觉得浑身热燥难忍。
她推开门,寒风夹杂着细碎的学渣打着旋呼在脸上,竟异常地舒爽。她也不嫌冷了,索性披上长袄,换上鹿皮小靴,快步往山里走去。
这片山头她从小就很熟悉,绕过师父屋后的那一大片竹林,再往大山深处的山腰处走,就有一方崖壁,崖下悬着一条瀑布,冬季是枯水期,只有淅淅沥沥的潺潺水声,绵延不断,小时候,她最喜欢来这里发呆。
崖边有一块大石头,上面还有她小时候刻的小人,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她痴迷过一段时间的小人书,憧憬着自己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代大侠,趁着课业后的时间就来到这里用小刀在石壁上刻刻画画,上面都是她想象中的女侠的身姿。
那时毕竟年幼,现在再看,那些所谓大侠,也不过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勉强能看清四肢,且手中总有一把长剑,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张脸都没能画得出来。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变得很忙,忙着开始陪师父外出看诊,忙着在安陆城做自己的小生意,竟记不清有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她看着石头上的这些壁刻,伸手轻轻抚摸,早已忘了这些“女侠”的身份、来历,但她很怀念自己那些年的生活,少年人总是无忧无虑的,而且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身世背后的那些恩恩怨怨。
即使到了现在,她觉得自己仍然对身世一知半解。
父亲是曾经的中山国世子,阿娘呢,当龙寨出生的一商户孤女,王孙公子和美貌孤女,一段乏善可陈的故事,可是,为什么就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呢?
就比如阿娘,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为什么长在深山的她会与父亲这样的王孙公子相识?
为什么她那样的身份,在父亲去世多年以后,竟可以与北燕王结盟?还让自己的女儿与北燕世子谈婚论嫁?
八岁的时候,她被阿娘带去北燕,只当作是一趟充满新奇的远行,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她觉得脑袋又涨又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穿过迷雾露出真容,又似乎有无数的虫在脑海之中拼命翻爬,周濛心头一激,想起一个人来,她赶紧回头朝山上的住处走去。
刚刚绕过那片大石头,却见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而来,那挺拔高挑的身形,竟是元致?
周濛也不顾雪深地滑,几步小跑过去,临到他跟前几步,终于脚下滑了一下,元致伸手虚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