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裴宵的解困之法,戚氏此刻脑中千回百转。
若非事先听娴儿说过那莫奴公主的前情,她甚至要以为这劳什子的北戎王求娶是裴宵一手策划了。
面上神色也由殷殷期盼逐渐变得不可言说,“不必如此吧,便告诉他,昭昭早与子玉订有婚约,不是一样的吗?”
堂上其他人听得这石破天惊般的提议,亦纷纷变了脸色。
裴宵强自维持着镇定,控制自己不要去看孟如意,正色道:“莫奴既然知晓昭昭与子玉的婚约,乌维不可能不知晓,可他还是递了这呈请。”
戚氏明白他话中之意,却还是忍不住追问:“既然他装糊涂,那便与他挑明,难不成他还能硬来不成?”
“不会硬来,但定会有其他应对。”裴宵重申,“毕竟他原就知晓。”
戚氏面上依旧是不赞同,“那咱们便先定下章程,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婶,若要将此事拖至你来我往的境地,便如同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瞬息万变,就怕万一出了变故,昭昭不得不去北戎,那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这话戳中了戚氏的软肋,她终于迟疑了,裴宵趁势加了最后一把火。
“将昭昭嫁给我,是唯一万无一失的办法。”他定定地望着戚氏,“只有我,才能让这种呈请成为一种冒犯。”
一言既出,不止戚氏,连一旁的裴宣亦泄了一口气。
虽然让人沮丧,但事实就是如此。只要让北戎人知道孟如意是未来的安宁侯夫人,那荒唐的呈请便可以视为无物,甚至不用考虑如何应对,因为北戎王自会当作他从来没有递出过那样的东西。
“不,不好。”
就在众人似乎就要心照不宣达成一致的当口,孟如意忽然喃喃开口道。
裴宵听见了,心口似被刀尖戳了一下,终是在面上带了一丝痛色,转向孟如意的方向,眼神中缠绵哀怨。
其他人也皆望过去,戚氏道:“昭昭是怎么想的?”
孟如意起身上前,又福一礼道:“承侯府庇佑日久,无以为报。若我嫁予北戎王于侯府有益无害,那我愿意嫁。”
裴宵定定看她许久,才出声问道:“北戎之所以被我大齐称为蛮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孟如意答:“我看过一些讲述草原上游牧民族的书,我知道他们的生活方式与我们齐人大不一样,不过我不怕的。”
看着眼前的她,裴宵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了从前在山中时的情景。
那是刚入山的时候,她不愿意让他背,要自己走,结果没走多久便崴了脚,还将脚底磨得血肉模糊。处理了伤口之后,依然不愿让他背着,赶他走,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自己不怕。
想到这里,裴宵心中又软又疼,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呢?
“你不怕,可我们都怕。”他声音喑哑,仿佛在忍受着什么。
戚氏眼眶通红,看着他隐痛的神色,不觉轻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至少眼下,他待昭昭的心是真的。
“我……”孟如意还待解释什么,却被裴宵面上惨然的神色窒住。
“你宁愿嫁给素未谋面的北戎王,也不愿意嫁我是吗?”
孟如意听见这话,心中着急,却又忽而生出一种委屈来。
明明不是这样的。
哪里是在讨论她想要嫁给谁又不想要嫁给谁呢?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愿意再因为我而多惹是非,不愿意再因为我而让所有人劳心费神。”她恳切道:“况且,如果我的婚事能给侯府一些助力,而不是更加拖累你们,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厌恶我,而不愿意嫁给我,是吗?”
她如此剖白了一番,孰料裴宵竟只如此反问。孟如意有些懵,在他带着压迫感的注视下,顿顿点了头。
“如此,这件事便这样定了,接下来我会安排。”裴宵在她点头之后立刻拍板道,跟着,目光在戚氏、裴涣和裴宣身上逡巡而过,“也请二叔、二婶还有子玉尽快适应新的身份,只有咱们自己先相信了,才能叫外人相信。”
“就从此时此刻开始,昭昭是我的未婚妻了。”
裴涣在孟如意的婚事上从来没有什么意见,自然从善如流。
只是想到去岁裴宵在延年院中也曾有过一次要求娶孟如意的言论,再看他今日的种种表现,大约也能猜到,无论从前的逃亡路上逾矩,还是今日的北戎求娶之困,于裴宵而言也许都只是契机罢了。
戚氏本心里依然不想将孟如意置于自己不可控的境地里,却不知不觉被裴宵的思路带着,接受了他这个提议。
而裴宣心中则是翻江倒海。适应了这么久,他早已将孟如意当成了未来的妻子,现下他的兄长却告诉他,从此时此刻起,他未来的妻子,变成了他未来的嫂子。
他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