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折返,等走到崖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顾中则手里抱着两只形状粗陋的坛子,里面各装着大半坛酒。也正是因此,三人这一路都被那股奇特的酒香气环绕着。
看着眼前高耸的悬崖,柳沅淇对顾中则道:“我看看你这回怎么把酒也一并运上去。”
顾中则道:“莫说是两小坛子酒,就是两只大缸,两座大佛,我也能给它运上去。”
梅行川道:“柳姑娘并不是在怀疑顾兄你的力气,而是因为这坛子敞着口,崖上的风又大,怕这酒全都洒出来,白瞎了你这一路捧着坛子的辛苦。”
顾中则道:“我就说再多翻几家农户,说不定就能找到干净些的布把这坛子封起来。”
柳沅淇道:“找两只坛子就已经浪费了这么久时间,若是再让你去找碎布,怕是子时之前都回不来了。我们陪着你在外面走夜路倒是无妨,就怕龙姑娘心里又要担心了。”
顾中则道:“龙姑娘这样大气的女子,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担忧的。我就是真的晚回去,她一不会怪罪于我,二不会表现出忧苦之色让旁人担心,三来嘛......她也不会擅自作出什么决定,只会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等着我。”
柳沅淇皱了皱眉,道:“我承认龙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可你说的这些,天下间想来是没有女子可以做到的。”
梅行川道:“全天下的男女怕是都不能做到。”
顾中则打断了他们的话,道:“寻常人自然是做不到的,可龙姑娘并不是寻常的女子。她出身高贵,所以看事情的眼界便非同一般,可她又是体会过人间疾苦的人,所以有一颗怜悯之心。”
柳沅淇听了这话,喃喃道:“你是喜欢看高岭之花落入凡尘。”
顾中则迟疑片刻,道:“或许吧,我只是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合我的心思,好像是有人特意照着我心里的想法,用泥捏出来的小人儿似的。”
柳沅淇很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到顾中则欣喜的样子,倒也不忍再反驳他了。
顾中则迅速将其中一只坛子倒扣过来,紧紧地扣在另一只坛子的口沿上。上面坛子中的酒便汩汩地流入下面的坛子内,按理说这酒应当很快就会溢出来,可下面的坛子灌满以后,两只坛子却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死死地贴在一起,仿佛融为了一体。
顾中则得意道:“如何?”
柳沅淇道:“连我都想夸你一句了,你这功夫我的确在哪里都没见到过。”
顾中则道:“这是我喝了十几年酒攒出来的经验,我想把这些教给梅兄,可他却不愿意学,糟践了我的一番好意。”
谈笑过后,三人都将铜锁链绑在身上,至于那两坛酒,也被顾中则背在了身后。
三人爬至中途,风声已经充斥在他们的耳畔间。
顾中则因为背着酒坛,动作比其他两个人慢了一些,此刻已经落后了几尺的距离。
梅行川的动作十分轻巧,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似的。
而柳沅淇虽然已经来来回回爬了十几次山崖,动作竟然没有只来过一次的梅行川熟练。
柳沅淇斜向上瞥见了梅行川的小腿,心里暗道,这横向的风是深秋常有的,而自己耳边纵向的风却是被燕子一般轻巧的梅行川带起来的。
不曾想梅行川突然停住了手脚,静静地悬挂在铜锁链之上。
柳沅淇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梅行川还是一动不动,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拿脚底对着柳姑娘你的头,这姿势有点不妥罢了。”
柳沅淇笑了,道:“这有何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腐了。”
梅行川也笑了,道:“也许我原本就是这么迂腐的人。”
柳沅淇加快了脚步,和梅行川保持了同样的步伐。
顾中则看着头顶两人的动作,却听不清他们所说的话。
顾中则此刻已经十分后悔,因为他原本就对这样高耸入云的山崖心生畏惧,一到了崖壁跟前,便觉得手脚都不如在平地上那样充满力气,而他又偏偏舍不下美酒,还要背着两个坛子游走。
顾中则心中暗道:“其实就算有了这锁链,也不见得就比赤手空拳爬上去容易多少。若是一会儿我又手脚发软,吊在锁链上,岂不是很像一只吊炉里的烧鸡,还不如直接掉下去摔死省事。”
顾中则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在不该争面子的时候争面子,在应该争面子的时候,又故意装作玩世不恭。而更加致命的是,就连顾中则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个缺点,他究竟失去过多么重要的东西,
好在顾中则这个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鼻子很灵。
顾中则开口大声道:“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可崖边的风声太大,梅行川与柳沅淇并没有听到她们声音。
柳沅淇对梅行川道:“你觉不觉得奇怪?”
梅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