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元年,小皇帝继位,在依照历史习惯处理了一帮前朝余孽,老旧门阀后朝堂看似安稳起来,而扶植小皇帝的新元老们仗着那所谓的功劳和苦劳不免又踏上前人后尘,一面对上恭维这,一面对下搜刮这,终于纸包不住火,出事了。
小皇帝盛怒之下命人彻查,严道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何爱卿清白,此言一出大家都明白小皇帝这是要偏向何大人,谁又敢真的用心查案呢。
案件一判再判一送再送终于到了大理寺手里,大理寺有审理各类刑事案件,复核或重新审判疑难案件的职能,案子送过来,前因后果,洋洋洒洒,通篇交代的就是一句话:此案系某某攀咬诬告,所有事情都与何大人无关,何大人是被冤枉的,简直冤的不能再冤,非要揪出个背锅的那就是何大人家的管家刁奴,仗势欺人,趋炎附势……
时任大理寺卿的元贞是个一捏就烂的软柿子,其手下燕琛更是个初出茅庐,尚不见任何端倪的小辈,虽然燕家也在国公之列,却早在十一年前一场旧案里衰败零落,再不复当年荣光,想来折腾不出什么浪花。
却在大家都以为此案必然就此草草了结,敷衍了事,何大人不日从狱中出来,商量着要不要合伙摆个接风宴的时候,大理寺卿元贞,少卿燕琛,联名上书皇帝,此案有问题。
那封奏章何止震撼了朝堂,京城撼动,坊间的瓦子里,何明新做过的那些混账事被人编成瓦子戏,每日登台表演,看得百姓压根痒痒,酒楼茶馆里,大理寺的两位主事,成了闲话杂谈里新的主人公。
却看二卿如何料理此案?
案件重审,何明新被关进大理寺牢房,凡涉及案件的一干人等皆由大理寺重审,又向上请了调令保护证人安全,本是正常的办案流程,却叫百信心里无不感慨,这才是好官,可知前朝治下有多荒唐。
经过复审,何明新涉及圈地,强抢民女,□□,结党营私等罪名,其对此供认不讳,小皇帝捧着案卷痛心疾首,最后判了斩立决。
所谓树倒猢狲散,一个何明新倒下来,千千万万个与他纠缠不清的官员纷纷上书,这个道自己因为人微言轻被何明新逼迫不得已跟他混一个圈子但确确实实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求陛下明察,那个说自己只是因为何明新是上峰的上峰的上峰不得已孝敬这但从未参与过任何案件求陛下法外开恩云云。
而料理了这样一桩大案的大理寺不免成为新的风口浪尖,大家唯恐株连之罪,纷纷寻门路要结交二卿,自然是见不到的。大理寺卿元贞自此称病,说什么因为上朝路上突遇刺客,虽然那刺客被燕卿当场击杀却结结实实吓找了元大人,因此上不了朝了,请求养病。燕琛上朝,小皇帝问案子后续,朝上众人紧张地冷汗直冒,燕琛道,昨日大理寺失察走水,涉及此案的卷宗一应被烧毁了,请皇上赐罪。
小皇帝一愣,旋即笑了,道:“知我者,燕不离也。”
朝中人对燕琛的评价很多,或说他狡黠多智,心机深沉,或说他巧弄钻营,结交甚广,也有人说经常看见他出入各种脂粉场合,风流多情,红颜众多。当然若说大家一致认可的自然是他的破案能力,小皇帝亲封的京城第一神探。
这样一尊大神降临小小的平安县,梅县令惊慌成这样也就不稀奇了。
崔燃当然听过这位“京城第一神探”的威名,但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和一个“弄巧钻研,风流多情”的神探结交的,她做人很有原则,要么是真君子,要么是真小人,游走于二者之间灰色地带的所谓聪明人,她看不起,也瞧不上,是以就算眼前这尊大神名头再大再威风,崔燃心里也不见一丝波澜。
银浪以为崔燃被吓傻了,悄悄在身后戳崔燃后腰,悄咪咪提醒:“这位就是燕大神,我偶像呐!”崔燃不耐烦地拿胳膊肘怼他,“我知道。”
燕琛观察着她的眼睛,自然瞧出自己在对方心底的评价,他不着痕迹的笑了下,旋即质问:“大胆崔燃,你无故关押本官,可知罪?”
要来了要来了……
梅友良从来都是软骨头,何况他区区一个芝麻县令,对方可是正四品京官,扑通一声给燕琛跪下,求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真的不知情呐,小人今天一看见您那枚私印,立马就认出来了,求大人法外开恩,放过小人吧。”
燕琛扫了梅友良一眼,又看向崔燃,说道:“崔捕头倒是个硬骨头啊。”
梅友良听着话茬不对,立马拉扯崔燃下跪,银浪也跟着跪下了。崔燃自是不服的,但碍于对方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不止一级)她不跪也得跪。
虽是跪下了,眼睛却一直盯着燕琛。
燕琛上体前倾,左手拇指摩挲下巴,好整以暇盯着崔燃,玩味道:“崔捕头有话要说?”
“是。”
“你想说什么。”
“大人既然心里不曾给我们定罪,又何必玩此一遭。”
燕琛听了大笑,道:“崔捕头认为本官在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