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两人看着低头啃灵果的左琼微，都一脸的复杂。
左织繁是对突然当娘的惊赫以及孩子他爹变成了死对头和这他娘怎么会是和楼啸雪生的的惊恐。
而后进一步升级为，“我的孩子好瘦好可怜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怜惜——到“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这样对我儿果然人族都不是好东西就该全杀了”的愤怒。
总之心路历程曲折。
一旁的楼啸雪见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抱着崽子就要汪汪大哭，没什么反应。
其实他也挺懵。
他没想明白这么大个孩子，是怎么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另一个同样不知情且今日才见面就要打架的魔族生出来的。
实在是奇怪。
况且，她一个衣衫褴褛不过四五岁的小孩，怎么会突然赤脚出现在论剑峰上，这样冷的天气，普通的成年人都有些吃不消。
她是怎么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
楼啸雪微微拧眉，看向崽子。
“阿琼……其实已经死掉了。”
崽子见爹爹狐疑地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解释说道：“我四岁时候饿死在泽阳山，不知为何没有魂飞魄散，变为白气徘徊在世间十五年。爹爹……爹爹有了新的女儿，但妹妹，并不是娘亲的孩子。”
“没有人供养，我的魂魄越来越稀薄，终于消散的时候，听到了有人问我，最想要什么。阿琼说，想见一见爹爹和娘亲。然后……呜呜，然后一醒来就真的看见爹爹和娘亲啦。”
崽子靠在左织繁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娘亲，阿琼不想再被饿死了。”
两人都同时沉默。
将人从未来带到现在的禁术么？
楼啸雪自思忖，好像确实是有这种法术，不过是五洲里并没有听说有人会用这种禁术。
再有她所说的那些……饿死？
虽然很扯，但这孩子确实跟他有关系，凭这一点，他都会护她周全，未来的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么？
楼啸雪疑惑。
啧，原来还是个渣男，抛妻弃子有了新的女儿，就活活饿死原配生的……等等，她为什么要自动代入被抛弃的原配啊？
左织繁在心里给楼啸雪又记下必杀的理由之一,抱着崽子又可怜又心疼。
呜呜，这苦命的孩子。
但是想想，不对啊——
“既然你说我是你娘，那我后来一定会是威震四方的魔主吧？”她问，“我的孩子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发生了什么？”
崽子伤感地摇摇头，“娘亲死了。”
迎着错愕，她回忆道：“娘亲战死在诛邪涧。”
“谁有这个能耐？谁杀的我？”左织繁瞬间暴怒，撸了袖子想跳起来拼命。
“是爹爹。”
好哇，我就知道，楼氏子弟不管是老的小的都没有心。人族修士甚至还流行杀妻证道，连飞升还要牺牲女人才能证明自己超脱，证的什么狗屁道。
干脆现在就原地飞升好了。
左织繁立刻阴森森地看着少年修长的脖颈，恨不得跳起来马上再跟他打一场，但崽子还在，她忍了忍，也就罢了。
“娘亲就被埋在那棵雪松下。”
崽子说，“我化为灵体以后，一直跟随着爹爹，所以知道。”
“爹爹天天来看娘亲，还掉眼泪了。”
这崽子不知道此刻自己爹妈还是黄花待嫁中，也不怕两人尴尬，大声说，“爹爹哭起来也好好看。”
空气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爹妈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别开。
默契地不想再听下去。
崽子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少年，皮肤白皙，眉眼染了暖光昳丽温柔，嘴角边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神色漠然，掩在长发之下有些阴暗的疯狂……这种说不上来的脆弱，让她又想起来自己见过的爹爹。
白雪纷飞之下，孤高厌世的青年抱剑松下，眺望远处，神色同面前之人无二。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雪，寒风簌簌，周身的哀伤那么那么浓重，好像爱人死了却无处祭奠的侠客，只能迎着纷飞的雪怀念她的过往。
呜呜，爹爹。
崽子哭唧唧又要楼啸雪抱。
“阿琼没有骗爹爹和娘亲。”
楼啸雪表情不像左织繁那样鲜活丰富，只是看了看怀里的崽，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这样么。
他和魔族生了一个孩子，然后把魔族杀了。
他知道了。
雪渐渐小下去，天色也逐渐昏暗。
该走了，不然天黑之后路更难行。
不过可惜的是，论剑峰，乃禁飞区。
飞行法宝不能使用，只能徒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