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篁山的景色远近闻名,云泽寺建于松篁山的山腰处。山中湿气又大,终日云雾缭绕,山间有一处巨大的瀑布,传言瀑布往下落的时候会听见百鬼嚎哭,常人一般不敢靠近,古时这一片人烟稀少,只是在山下稀稀拉拉住着几户人家。
但这又确实是一座神山。
山上有一苍天古木,遮天蔽日,独木成林。
传闻曾经一位开国大将归隐至此,后羽化登仙,就是在那古木旁。世人便用他的名字给这座山命名。
天籁起长松,中宵若笙篁。
而那古木千年不朽,似乎是有了神性,古时传的神乎其神,某朝的公主便在古木生长的地方建了一座寺庙,取名云泽。
但比起这些传说,更吸引人的还是这大片大片的白玉兰。
今年云泽寺的玉兰花开的晚了很久,但却开的格外灿烂。方丈告诉她,西北角靠近白马堂的那块是玉兰花开的最美的地方,遥遥望去,都已经能看见那溢出红墙之外的枝桠。
她来的有些急切,穿过层层游廊,向那红墙走去,墙外的世界,人影绰绰,摩肩接踵。
她有些茫然,仿佛被这热闹的景象晃了神,脚步有些不稳。她并不喜欢挤进人流里,奈何这花今年开的太过于灿烂,吸引了远近各地的香客人驻足观赏,而这又是她前往白马堂的必经之路。
她犹豫了一瞬,没入了人潮。
说来也奇怪,这偌大的寺庙里不知怎地突兀的有栋很高的建筑,连同白马堂一起在西北角。说它是古时的钟楼也不是,虽然的确挂着很大的铜钟,但历史考究却无从对这栋楼有清晰的定义,只能推断是很古老的建筑,但为何千年不倒,似乎是一个谜。
可能是云泽寺布局精巧,再加上这处还尚未对外开放,几乎无人问津,经久失修的楼阁与寺庙的色泽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沧桑的独特魅力。与那勾心斗角的宫阙相斥,与那漫漶不识的历史相依,时间在这处化作了压满枝芽的白花。
她停在花与墙之外
门内,白色热烈地铺天盖地,映衬在朱墙瓦砾上。远处的喧闹似潮水一样褪去,她呆呆地抬头,望见湛蓝的天色,飞鸟掠过留下的残影,美的不那么真切。
她眨眨眼,轻手轻脚地迈进白马堂
古寺的钟声突然响起,带着一种雄浑的颤音,悠扬而神秘。
怎么会有钟声?
她抬头,眼花了似的再度眨了眨。
玉兰树的深处
有人也正好望向她。
江则津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来,略微掀了掀眼皮,淡淡的向那边看去。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她全身一震,像是被电了似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眼前这个人穿着白色的T恤,年纪应该二十出头的样子,很高,头发有些凌乱,像是顶着冲天的起床气,胡乱抓的发型。长身玉立,白衣黑发,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装束,在他身上却仿佛散发着柔光。碎发撒在额前,光影漏过树梢,隐约有光泽流动,带着眷念,勾勒出他的眉眼。
他的眼睛有种带着棱角的温润感,微微上扬,却又不显锐利。瞳孔比一般人颜色要淡,光线透过虹膜,呈现淡淡的浅灰色,仿佛星落成海,却又冷淡及了,此时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是素未相识,但却又像是久别重逢。
他,是谁?
那明明是一张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脸,但就是那双眼睛,还有那种散漫却锐利的气质,明明互相矛盾,却又毫无违和的气质。
令她目眩神迷。
飞鸟掠过时落下的风吹起了花香,和着悠扬的钟声,混杂在时间的间隙里,令她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谁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而他的主人早已移开了视线。
他就那样站着,却让周念有一种莫名的恍惚,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却也像不真实的影像一样。不知为何,她仿佛一瞬间看见了永无止尽的公路,雾气弥漫的高铁站以及无数个呼之欲出的拐角和桥头的茫茫水雾,又好像看见了皑皑雪山,有人白袍微扬,飘飘逸逸,却又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她怔怔地伸出手,想抓住一些什么,但除了指尖漏过的风,什么都没有。
江舸微微挑眉,他不理解这个人类为什么突然抬起了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伸向他,但很快又惊醒了似的收回了手,脸微微涨红,像是因为刚才失态而莫名的行为懊恼。
他微微圔眼,看了看女孩身后。
那是泼天的大雾,混沌的缠绕,看不清楚,像一个偌大的牢笼,但仔细看那些雾气又好像被什么隔开了一样,只是虚裹着她,像是一个抽象的拥抱。
他的心微微一动,再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古怪的很。
她的魂魄是残缺的,几近透明。
但是女孩却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被养的极好,几乎与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