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阿川。”谢景明眸中似藏了一座明净、澄亮,又悠远克制的沉沉青山,“你同样喜欢阿玉,不是么。”
沈妄川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此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可这么些年来,谁也没有挑明。
他还以为,这件事情能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不曾想,这么快就抖搂了。
“是。”沈妄川并不否认自己的心意,“便是如此,你也放心将她推给我?”
谢景明摇头,指尖虚虚搭在茶杯间:“阿玉是人,不是物件。她决定了想要做的事情,必然已思虑深重。我可以给她以帮助,却不能替她决断。阿玉能够放你安然,想必你也并未阻拦她,对吗?”
沈妄川退回自己一侧,嗤笑:“谢景明,和你呆在一起,真是没有意思。你聪明勤奋、沉稳持重、不自怨自艾,还尊人重道,显得我太过一无是处。”
还格外小心眼。
“你是个意志坚强、不屈不挠、重情重义的人,你的好,我也比不了。”谢景明实事求是。
沈妄川将冷茶泼出窗外竹根下:“互相吹捧,就此打住。我且问你,倘若三娘子真提出嫁入沈家,一朝身份败露,只得白骨回还,你后不后悔自己不阻拦?”
谢景明看着春日晚风中,庭院里缓缓摇摆的竹:“若她白骨返还,而事已成,待我将事情办好,便去陪她;若是事未成,我便替她将事情一同办好,再去见她。”
沈妄川气闷,起身落地:“行,一群人里找不出一个不想死的,还能有什么办法。”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要回龙潭虎穴去了,你自个儿慢慢喝。”
他出了书房,踩着墙根处的山石,跳出墙外去。
谢景明负手立在门前,从疏阔栽种的竹缝间,见他狐裘翻飞过。
他静立暗夜半晌,转身坐到长案后,批阅起公文来。
夜,渐渐深。
窗外青竹淡影,透过窗纱,落在长案上。
长案上执笔的玉手,轻转腕节,写下一长道待要执行的命令。
个中细节,详尽无比,连措辞都几乎要附上。
阿浮撑着肉乎的腮帮子,困顿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冒出水光来。
洛怀珠将一张纸写完,便递给她晾干,折好放进排序的信封中,由护卫清和送出去,递到暗线手中。
折完一封,她赶紧用筷子夹起两块糕点,塞进嘴巴里,塞得两颊高高鼓起,像小松鼠一般。
守在门口的齐光噗噗发笑,被她恼羞成怒用糕点丢。
齐光一个旋身,接住脆香的桃花酥,塞进嘴里。
阿浮更气了,气得两颊更加鼓胀,更像松鼠。
不过洛怀珠写完一张信纸,她就顾不得生气的事情,赶紧放下筷子,转身把信纸晾干折好。
等到蜡烛烧到尽头,洛怀珠才放下笔。
含秀跑来换上新蜡烛,阿浮将信纸全部折好,放进信封、蜡封好,交给清和,便跑回来,给伸懒腰的洛怀珠按捏酸痛的肩膀、腰背和手腕。
洛怀珠背后垫着软枕倚靠,手臂又有人用适中的力度按着,整个人惬意得不行。
她垂着眸子,看向拉来凳子坐自己一旁轻柔捏骨的阿浮,伸手捏了一把那红润的脸蛋。
“要是没有我们家阿浮在身边,我可怎么办哟。”
阿浮抬起眸子,笑着道:“那怀珠阿姊就走到哪里,把我带到哪里好了。”
她愿意一辈子跟着自家怀珠阿姊!
洛怀珠笑了笑,闭眼仰头靠在圈椅上,没有说话。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带阿浮去沈家。
即墨兰看出了洛怀珠的犹豫:“你那右手毁得厉害,重些的东西都拿不起来,还需阿浮定时给你按揉穴道筋骨。”
“沈府森严,暗探接连被拔除,探得的消息无多。”洛怀珠睁眼,看着顶上桁木,“不测之渊,何苦要连累我们阿浮去。”
阿浮当即反驳:“我不怕!先生昔年远渡波斯,说要研究波斯文字文化,结果被波斯国王认成女子,掳了回去……”
即墨兰立马坐直,喊道:“小阿浮!”
阿浮半点也不怕他,继续抖搂某些人的糗事:“凯风与清和两人摸进王宫,将先生救出,我们一行人逃命回陇右,一路可惊险了。那年我才八岁,半点都不怕!”
鬼神医还是他们那时候从波斯人手中救出来的。
“哦?”洛怀珠这可就不困了,“舅舅当年,还有过这般经历呐。阿浮,你仔细说说,那国王怎么就把舅舅当女子了。”
阿浮神采飞扬,预备将事情娓娓道来。
即墨兰急了,起身拉起阿浮:“天色既晚,少说闲话,早点歇息去。”他又转身看向不住打量他的洛怀珠,“还有你,身子这么差,就少费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