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目眦裂,浮上可怖的血气,似乎生死已不在他意念之间。
“后墙有暗门,快走!”他声音嘶哑,像是刀剑撕扯血肉,转身背对无数敌人,背影写满决绝。
“易大哥,一起走!”林首道拉住他,相识数年,他便受他保护数年,他不能再让他为自己送命。
岂料那高大的身影巍然不动,震天大吼:“滚!”
林首道一怔,眼眶与鼻间忽涌上涩意,他如今有何脸面再面对易氏数十口人命?
他觉得自己半生读过的书都在那一刻被燃成灰烬,烧在他心间。
“阿……阿瑕姑娘……”
他忽然张口,声音像是被涌上的泪意吞咽一般,微弱颤抖到让他恨不得一剑将自己杀死。
他活在世上,原来根本没有一丝用处。
身前人冲入了黑潮之中,很快被无情地吞没,唯有消失前,声音仍如洪钟:“照顾好她!”
这语中的决然与悲慨重重敲击在他心头,让他恢复了清醒,或者不是清醒,而是另一种混沌。
他不由自主地疯狂奔离,总是再三跌倒,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照顾好她,至于她是谁,他在那一刻根本想不清楚。
身后盈天的火光本那么明显,然城内没有一户人家敢瞧上一眼。
他狂奔在无人的街道上,忽觉无限的悲凉,乱世下,人和人之间有山相隔,有海相阻,不是背对而行,便是视而不见。
日月相替,明暗相交,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他只摇摇晃晃,神色恍惚地穿梭在清晨早市间,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证明,路人们都是对的。
林首道望着那迎面而来的张狂人马,他们撞人踩摊,不可一世,仿若一切尽在脚下。
他不由讽刺一笑,紧接着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等这疯癫人被马队带走,路人如潮水般涌了回来,集市又恢复熙攘。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不管是被撞倒的行人,还是被摔摊的小贩。
世道愈乱,人愈麻木,很多人望向那黑烟滚滚之处,前几日他们还在那处领了粮食,感慨今年能过个还算丰余的重阳节,便又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唯有叹息。
*
墟烟未消,阿泽策马直至门口,眼前浮现出火噬高楼之景,便塌在她心上。
她心头窒息,不由勒马,她最是知道这般景象的,一如十年前回望碧儿山上之景时,繁盛千般样貌,倾颓荒凉如一。
不过两日光景,物是人非却能至此,先前所见的凛凛旗幡倒地如泥,任人踩踏。
她不顾旁人眼光,将那面沾灰的旗帜取下收起。
年少的她留不住济世山庄内平疆溯雪的大旗,如今习武数年,自认颇有所成,却原来也只是多了一分收旗的本事。
她双手不由攥紧,径直踏入门中,满地焦尸,就在昨日每一人都还鲜活可见。
刺鼻之气涌入,她率先去了藏药冰仓,货物早已不翼而飞,她眼中至寒,直至扫见那抹游荡在枯黑间的绯影时,一沉。
那影也看见了她,久久愣住,然后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兀自蹲了下来。
她快步奔去,见易瑕满面是泪,抽泣不已,心中揪起。
“姑娘,我在找我阿爹,你……有没有看见我阿爹?”
她喉间苦涩,最终还是蹲下轻抚了抚她的背,这动作像是触到了小女子的心,她封死一日的心忽而疼了起来,捂着胸口,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泓清泉干涸,再无泪水流出。
门口传来紧密的马蹄声,她起身看向进门的黑衣甲卫。
“大人,这……”甲卫对此惊讶不已。
“去查清楚何人所为。”她冷声道,环视一圈,目中凄清:“劳烦让你的手下替亡人们好好收尸。”
黑甲沉默片刻,点头应答。
“易瑕姑娘,我带你去找你阿爹。”她又低头朝少女道,伸出了手,语中极尽清温。
少女一怔,抬起头便又有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她见向她伸出的手上尽是磨破的血泡,有些不敢去拉,只搭上指尖,起了来。
于是乎,一白一绯两道身影久久立在后门,望着一具具被抬出门去的焦黑尸体,枯寂无声。
直至身旁易瑕有了动静。
她拦在一具焦尸面前,面目身形皆不可辨,唯有那紧握不松的刀告诉她,他是她要找的人。
阿泽知道这般有多残忍,然她也知道,放下与无望哪一个更加煎熬,静静望着伏在尸前痛哭的身影,她侧过头去,唯让掌间传来的痛意清醒自我。
黑甲之首很快前来,眼中有些闪烁,她明白其意,远离了门口,问:“是谁?”
“回大人,是海门寨的人,他们与易氏原先便有冲突,故对灭门之事极为嚣张,毫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