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嬴弃却也未让蠢蠢欲动的手下将她押下,只声音寒重道:“吴小姐武艺卓绝,本将甚为欣赏。”
她一惊,单枪匹马,不让天狼军上前,还有方才之语,均是为她留的余地,她一时不解眼前人深沉之心,但又不得不承认,百战胜将军,不止有武绝,心亦绝。
褚旋秋上前拉住了她,轻声道:“这世间谁都可能生反叛之心,唯独天狼将军,绝无可能。”
她不由一怔,难道是她误会了孟嬴弃?看向眼前人,依旧是肃然,并未因褚旋秋之语有丝毫波动。
“吴小姐,请进帐一叙。”孟嬴弃道。
她眸中一紧,毅然跟上。
帐中明亮,布置唯有无数的山河景,行军图,众人皆退,只剩他们二人。
“吴小姐,本将想问一句,你是如何判断我乃叛国之贼的?”孟嬴弃开门见山。
“孟岩在垂月所接的传信灰雀,我看见了。”她道,自棺山后,她整个人变得多疑,鲁莽,浮躁,心忡,然却无解脱之法,那段经历如同阴影,挥之不去。
“原是如此。”孟嬴弃明白过来,道:“我的确佩服你的胆识还有武艺,但两军交战之事,你全然不懂。”
阿泽目中闪了闪,半晌才接:“将军想在敌族安插细作,此人便是孟岩,孟岩死后,则是那位孟驰副将。“
孟嬴弃眼神深暗。
虽是极其细微的神情,她依旧捕捉到了,双手不由掐紧:“兵家之争我的确不懂,但我却权衡的清,破敌制胜的师,对战局之影响,绝不逊于潜入敌营的将。”
敌军想要秋杀,但经过上次一战后,任何人都该知晓,秋杀之重,堪比这护国之关。
很快,孟嬴弃便又开了口:“你说的不错,所以这两样,我全都不会弃。”
本是狂妄的话,但从孟嬴弃口中说出,带着让人信服的天成气势,她肃然一震。
但一想到孟岩,她眸中便暗了下去,如若真是这样,孟岩之死,便是她一手造成的。
是她带他回了无极关,让他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被当成军中叛贼,五马分尸,遭人唾弃。
寒意袭来,她不禁一抖,血溅黄沙之景弥漫在眼前,直至寒铁般的声音将她唤回:“吴小姐?”
“孟将军想用褚前辈换什么?”她只问,纵来人有千般信念,她也绝不能再让褚旋秋涉险。
孟嬴弃被她严寒的语气所惊,眼中染上片刻血色:“据安插在敌族的线人来报,西疆祭坛与江湖势力勾结,夺得了一件酉中至宝,玄机扇。”
她猛地一惊,玄机扇四年前归于迟日,怎会流落域外?她想起那场暗夜的行动,以及吕熠的出关,明白过来。
只是,此物当真如传言所说,藏有成就天下共主之玄机,才引得四海相争么?
她看向孟赢弃,很快得到了解释:“你可知道大中朝失传千年的山河璧?此物乃前朝天家之遗物,开国太祖命四海千僧以步丈量天地之远,探寻山河宝藏,才将之绘成。然千年过去,大中朝灭,山河璧碎,莽荒之地也已失落,是尘画子解破了残尽之璧中的奥秘,才有了归一玄机扇。”
她心中迷雾渐渐拨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孟嬴弃宁用镇关之师为诱,也要潜入敌营。
“那将军可知玄机扇现在在何处?”她问。
孟嬴弃道:“祭坛中人出关已有半月。”
半晌,二人皆陷入沉思。
“将军不必用秋杀涉险,我亲自去将你要的东西取回来。”她心中下了定数。
孟嬴弃诧异,孤身出关,深入敌营,还要盗取密物,这几近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转念一想,送秋杀北上,又何尝不是呢?
他见营中人目光如剑,寒而坚硬,还是出言:“太过冒险,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岂料她没有丝毫动摇。
“我知将军心中所想,但还请给我半月时间,我若失败,落入敌手,定当自尽以不累天狼。后事如何,便全由将军定夺。”
声音慨然,萧萧如风,不像是个女子,偏偏又是个清瘦的小女子。
他不是拖沓犹豫之人,当在女子眼中瞥见一丝似曾相识的神情时,决然点头。
那是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无名小卒的时候,与孟岩还有孟驰一同,见过在当时他们眼中称得上英姿风华的一位小将,他提着一把大刀,漆黑如墨,杀敌如影。
那时北地严寒,雪花大如手,沉天黑若夜,而那人刀可平疆,刀可溯雪,刀可折夜。
他便是这样的神情,和他们说:“再杀一场,把他们杀退,我便回家去了。”
后来,他们真的退了敌军,而那人也真的封刀回乡去了,他和孟岩孟驰却留在了无极关,想要有朝一日也能练就那人的气势,一练便是数十年,他自认能与他匹敌了,那人却再不会回来。
如今,孟岩也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