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围观者议论纷纷,再僵持下去,逼人赴宴便成了此街奇观,也将成为江湖一大奇闻。
那铁掌关鞳铁青了脸,眼神闪烁地瞄了一眼沸腾。
她冷眼捕捉,见其所望是一抱胸的褐绿袍人,站在人群不远不近处,眉眼甚浓,肤色却尤其阴白。
经他示意,那关鞳一双牛眼杀气腾腾朝她射来。
“老子抬轿,柳小兄弟要坐稳了才好!”他捞起冷落许久的龙牙弯刀,那刀似与主人通神,嗡鸣摄人,眨眼间斜插入她身下竹辇。
辇登时腾空而起。
先让他张狂,等会叫他哭爹喊娘。
不给其上人任何平衡喘息的机会,四人见机而去,一前一后,将之扛于肩头。
“如此,多谢。”
阿泽听着人咬牙切齿的妥协,畅快犹如冷风拂面。
凑热闹者暗暗叹息,这柳是轻狂过头,今日荻芦堂怕要血光大开,只可惜他那美娇娘要独守空闺了。
然令人称奇的是,那一副将要散架的竹辇上,单薄柳是,却稳如泰山。
一时结局变得扑朔迷离,勾人心弦。
可惜临冬佳期,愿去凑那血淋淋的热闹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午后,浮生街。
一眼看去,此处与仙亭其余街市并无不同,然繁华之下,藏着生与死的区别。
此街原被称作乞儿街。
往东不过十里,便是闻名江湖的侯门。
历代庄主皆为侠义之士,好施粥放粮,接济孤弱,长年累月下,这街边便挤满了困顿漂泊客。
江湖一起,混乱即生,但数年来,一应地头蛇对于侯门,仍十分敬畏。
寒山君便取了浮生二字,以接纳四海来客。
如今,街上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如鸦人群中高坐轿首的柳是。
“柳少侠。”
江湖客们均不敢高声语,这使得身后喊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她皱了皱眉,本翘着腿,如今不轻不重放下,暗藏的力度便让抬轿四人感觉压力,停下脚步。
回头,青马车中,正是刚别不久的侯弱聆。
“又见面了。”
“寒山君坐着马车下山,竟比我这双腿跋涉的,还要慢一些。”她笑回,见侯家马车后还有另一辆杏色马车。
属于迟日。
若她直觉不错,这二家的来往,着实紧密了些。
“府上刚得了一副水晶棋,正邀花容君到敝府对弈,柳少侠有没有兴致一同前去?”寒山君亦朝后看了一眼。
话音刚落,那辆杏车毡帘掀起一角,一袭玄袍的花容君冲她清雅颔首。
“柳少侠,久仰。”
“久仰花容君美名才是。”阿泽见她眼神清明无物,又深邃不可测,一时不知她是否从吕熠那儿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回应有些迟缓。
然透过那一角,她发现一向同人成双出现的吕熠,今日不知去了何处。
游离一刹,只回:“文人雅客的玩意,在下实在一窍不通,还是与这帮同道中人舞舞刀剑有意思。”
寒山君亦不强求:“那柳少侠玩得尽兴。”
阿泽眼前空旷下来,望着起伏的楼面,脸上严寒了一刹。
原是这街啊。
六年前,凛冬午,杀人街。
只是,如今的她,是反杀者,被杀者,还是也已成为,弹指杀人者了呢?
手指敲了敲竹辇,入堂。
今日这荻芦堂明显为她而开,甫一入内,鼎沸便霎然消弭,无数双狼火般的眼睛朝她盯来。
穿过兽骨森森的垂天帘,朽木梯一路蜿蜒而下,以千万只红烛照明,壮观如潜渊巨龙。
深不见底处,龙首为台,青灯如眼,黑潮攒动。
“到地儿了,这盘龙梯,柳小兄弟该自己走了吧?”
关鞳朝肩上竹杠一拍。
她顺势翻下,落步在那岌岌可危的木梯边缘。
那做好人的摇扇青年瞥见她脚下簌簌木屑,轻笑:“柳小兄弟,下了盘龙梯——”
“下了盘龙梯,便无后悔路,是么?”她回首笑问,目光却有意无意扫过人群中的褐绿青年。
她一路留意,断定,他便是这鸿门宴的主人。
人敏锐察觉,带着锐利的试探一笑。
四周,武者们兴致冲冲高呼:“那是自然!”
摇扇青年脸色却僵了僵,仿佛句句是对他的警示,而非对眼前的柳是。
阿泽已掀袍下那无底深渊。
楼盖盘旋作墨色龙尾,一盏盏窗灯映若青麟。
一扇悬窗内,正有一只青袖手支撑着恰可纵观其下的视野。
烛火微青,照之玉神竹骨,然并非苍白消瘦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