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告别,车驶出枫林,她才将药瓶攥在手里,眼底是深深的沉思。
对师兄好的,自不能浪费。
正要离开,远处竟又迎来了一道熟悉影,她迅速收起药,严寒临宿敌。
“花容君找你做什么?”
语气蛮厉,正是祝静。
“关你何事?”师兄重伤,她懒得和人纠缠。
祝静却故意挑衅:“站住!攀上迟日了不起了是吧,你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话让胡青鱼刹然止步。
“你是如何赢我的,自己心里清楚,那你又是谁的手下败将呢?”
祝静皱眉,几乎立刻想起那背着刀匣的女子,心头涌起无名之火:“你什么意思!”
胡青鱼回头冷声一笑:“祝静啊祝静,你不仅刀法烂,人更愚蠢!”
她丢下这最后一句讥讽,再未停留。
恰逢临冬节尾。
会武因此早早结束,午后纵有西风萧索,无数江湖客结伴下山,欲领略城中不夜的繁华。
一路上,阿泽回绝了不少自报家门的武者,刚入城时,又被一群乌泱泱的人流挡住了去路。
无数双各怀心思的眼睛如剑光射来,她面色一僵。
守株待兔,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这被守之兔。
一红衣剑客首先抱拳:“柳少侠,同为会武人,亦是缘分一场,我们诚心相邀,少侠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今日佳节,我等漂泊之人没有合家团圆的福气,大家伙欢聚一堂,煮酒论剑,岂不妙哉?”另一人摇扇道。
他们一言我一语,不过是想拉她切磋,摸清她的武功路数,其心不纯。
她于是面不改色地拱手道:“诸位误会了,不是柳某不给你们面子,在下倒也羡慕诸位潇洒风姿,只可惜已有妻室,这时节自是要与妻团聚,只能辜负你们一番美意了。”
那伙人听闻一阵吁声。
谁不渴望年少成名,娇妻美妾,然眼前这平平无奇的少年偏偏二者得兼,还借此炫耀嘲讽他们,实在可恶!
很快,人群最前方又站出一绿鬓长髯的健壮男子,在她面前可比泰山。
故也不甚忌惮这小小柳是,铁掌不由分说拍上人肩头,语重心长教诲。
“柳小兄弟,别怪哥哥提醒你一句,年纪轻轻就这样孤傲,在江湖也难出头,今日荻芦堂大伙专程为你开场,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她垂眸瞥了眼肩上毫无抽离之意的峥嵘巨手,看似粗笨,实则灵活如土龙之口,指尖巧妙地钳制穴位,落入其手便如镣铐锁肩,是逼她就范的意思。
荻芦堂是什么地方她略有耳闻,生死斗场,临冬佳节,请她至那处见见血光,可真是一番苦心。
“既然如此,柳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温和一笑。
众人对她突然改口感到惊异,见人抬起的眸中闪着寒光,皆背后一怵。
果然,她趁人不备,顺手一抽男子腰间龙头弯刀,朝街边飞去,刀精准无误地翘起街角一排整齐的竹辇,引蛇出洞。
一辇好似有了生机,翻飞数转,最终停在她脚边。
围观者无不称奇。
更让他们心潮涌起的是,这招声东击西,恰好破了那男子的锁肩铁掌。
于电光火石间有此应变,这柳是确实非等闲之辈。
然当众人皆以为她不过是为脱困才客套之时,阿泽却翻上竹辇,翘起了二郎腿:
“这位大哥力大如牛,掌法了得,恰好柳某今日同那云胡堡大弟子比试时伤了腿脚,不便多行,就劳烦来几位兄弟替我抬抬轿了。”
说完,她依旧有礼有节地颔了颔首,从指尖弹出一锭碎银飞给那目瞪口呆的辇夫。
闻者骇然,退避三舍,说什么也不愿给这毛头小子抬轿。
然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便是诸位所言的,诚心相邀?”
她扫过一众,耳边非议声此起彼伏。
“这柳是果真如传闻中一般恃才傲物!”
“行走江湖还敢如此张扬跋扈,当真是年少轻狂。”
“敢叫关鞳抬轿,实乃勇者也!”
……
阿泽不曾想自己初出江湖名声已如此狼藉,分了分神,总觉有人刻意为之。
直至一片炸开的沸水中,终有一道清朗之声力压众议。
“人家可是抛弃了如花美眷应下此约,真是狠心,狠心呐……”
她循声看去,见那出言者一身白衣洒脱不羁,怀揣酒坛,挂剑打马,一副醉相,并未驻足此处热闹,悠悠离去。
但他这感叹再次让众人认清了一个事实。
眼前的柳是,在如此良时,抛下娇妻赴约,让人抬轿好似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