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琴曲让人心醉:“所以说,阿弟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侯门的大小姐是不是这天下第二好的女孩子呢?”
“那我就随阿姐去看看。”
吕熠灿烂一笑。
后来的他才觉年少的自己说话真是傲气又傻气,连过来的自己都看不惯,然回忆起这个自大的承诺,他也不知是成了一半,还是败了一半。
或许,哪有什么成败,有的只是,时间对每一个过路者的教训。
吕熠很快换了一身耀白锦袍,任侍女替他颈间抹药。
轻微的疼痛他几乎没有感觉,却忽地想到了带回来的那人。
若当时持剑抵着人脖子的是他,他定不会像她这般手软。
“那人醒了么?”他朝一旁手下问。
“回公子,没有。”
吕熠惊讶地皱起眉,自己不过将人打晕,这个时候怎么还没醒?
“她人在哪?”他问,系好衣领朝外走去。
“属下差人将她关在别院的空房中,已用云母金樽锁好。”
手下跟上,身前人却突然顿住脚步,回过身来。
他连忙刹住步伐,见人目有怒意,立马低头回:“公子放心,逃脱不了。”
“找魏廉过来。”吕熠沉了脸,快步前去。
魏廉是常年养在府中的医者,师承万鹿山登云渊,隐世之辈,酉中虽无名声,然医术卓然不输当世任意一位医家巨擘。
推门进房,一眼便见靠在墙角的黑衣人,她双眉久蹙不展,身旁血迹斑斑。
他走过去将人双脚上的云母锁解开,抱上了一旁床榻。
又解开她蒙面黑巾,却一连拔下了几缕青丝。
呼吸一滞。
他这才看清她的面目,那日在林中其实也匆匆一瞥,只不过当时生气,根本不入眼。
如今一看,五官清淡,唇无血色。
他向来不喜恹恹之容,然眼前人憔悴的模样却并不让人生厌,因为她的眉眼浓淡相宜,轮廓曲折有度,苍白相映之下,更像是什么水墨丹青。
不知怎得,思绪一飘,他竟想起家中珍藏的一幅丹青圣手清远居士的雪霁青泽图来,画意辽远深谧,他两年前生辰得之,爱不释手。
或许是她在林中救他一次,他自不可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吧。
他如是想。
又收起这些胡思乱想。
他见她外袍染尘,凝混血迹,恐污染伤口,于是小心翼翼拂了开来。
怀中藏着一块挂朱砂符的青尾雀玉。
纵使沾血,仍至澄通透,寒心冰魄,绝非俗物。
他眯了眯眼,却并未拾起打量,只见是挂颈之物,为防丢遗,便拈着挂绳随手系在她干净的左手腕上。
眼角余光瞥见未关的门外,那灰衫郎中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
他心里咯噔一跳,将外衫胡乱掩了回去,负手而立。
“见过公子。”
“替她看看。”他轻点下颌。
魏廉怎敢耽误,前去把了把阿泽的脉。
眉头一皱,一舒,又一皱,终于缓缓道:“这姑娘外伤甚多,好在内力深厚,倒是不打紧。只是内伤——”
“内伤怎么?”吕熠见人顿了顿,问道。
“新伤叠旧伤,皆触及肺腑,纵有无数良药相佐,却非长久之计。”
魏廉望向昏迷之人,心中难免奇怪,既能用得起无数良药,哪有几个浑身是伤的?
吕熠同样一惊,仔细回忆起她将他扑倒的状况,竟伤得这般严重?
若真如此,之后倒还运功行走,与他过招,当真是不怕死的么?
“她什么时候会醒?”
他看着面无血色之人,目中阴沉。
“服过药后,最快也要到明日。”
“那这累疾,如何能治?”他想了想,还是出声问。
“这——需得先用药养身,不再动武,长此疗补,才有痊愈的可能。”魏廉只说了这最保守也最稳妥的法子。
吕熠沉默片刻,只道:“好,那你且看着准备吧。”
语罢,便出了门去,正是上午天气温和的时候,前去拜访侯门最合适不过。
然他没想到的是,待房中无人,昏迷者便睁开了眼。
她其实早在到这府邸之时便醒了过来,无奈双脚绑着锁,只好静待时机。
好在吕熠不算狼心狗肺之人,等有女子推门替她换下血衣,她便趁机将人劈晕,跳窗潜离。
昨夜之事来的实在诡异,不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意外。
幽室无名。
唯一盏烛火飘摇不灭。
“想不到你也能碰上对手,看来仙亭真的热闹起来了。”
黑暗中有人持盏照了照囚徒血污的肩膀,一根折断的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