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给梁松倒腾的女子上前请罪,又轻步开窗。
一股清新的雨后凉风涌入。
而两侧婢女也心领神会地将纱幔又放下一层,此时内外之景更加朦胧。
“把你的东西卖给我,如何?”帘内人倒是不拐弯抹角。
虽是问话,语中却不容置喙。
梁松咬牙,留神可有逃脱之机。
那人对他回不回答并不在意,又抿了口小酒,道:“东西在这样的蠢人手上,还要我帮你取?”
这话显然不是对梁松说的,但他口中的蠢人,显然就是梁松。
梁松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发作,只心中自嘲,自己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愚夫吗,不然怎会才脱虎口,又入狼窝。
另一人没有回。
那人似不耐烦了,摇了摇手中空酒壶:“一千两,拿了走人。”
这次,带着杀伐的凌厉。
他心中一怵,欲以命相搏,一旁女子先朝他掏出一沓银票。
他看着这不真实的景象,心中惊愕。
天底下哪有如此轻易就完成的事,方才经历过什么他自然忘不了。
岂料帘中人早已看穿他的心思,率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将东西卖给我,你自然可以安全离开。”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梁松壮着胆问,他不惜这一条命,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后悔这般顶撞人。
“你没得选了,楼里的人正在找你。”
梁松皱眉,片刻后硬气道:“我要安全之后再交货。”
帘内一静,很快又传来不耐烦到极点的声音:“你可真够麻烦的。”
说完,又问身旁人:“你要的东西,自己去拿?”
“不了,我与这位梁兄还是日后再见为好。”神秘人丝毫不避讳。
这话让梁松心里一惊。
“送他出去。”男子也不再说什么,又自斟自饮起来。
女子将那叠银票塞给梁松,又带他至一处暗道,他正迟疑,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拽入黑暗。
不过多久,她带着一块脏兮兮的帕子再度回来。
面对递来之物,一身朱褐锦袍的主人寒毛直竖,毫无探究的兴趣。
女子会意,将那物呈给对面人。
那人道谢接住,掀开布帕,里面竟是一颗血红剔透,状貌奇诡的晶石。
“这破烂花了我一千两,若不是那人还有用,我早就拿回我的票子了。”
锦袍人金盆洗手,他一向讲究物价对等,此物让他出一个铜板也心疼。
“钱货既已二清,岂有追回之理,那笔银子,便算你我之间的债罢。”对面客安慰,温润的声音中夹带着丝丝凉意:“况且,他也没有多少时日活了。”
“死人的债,收了也晦气,断我财运。”
男子轻轻一叹,在丝绸上擦干了手,见人再没看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快别看了。我特意为你点了一桌珍馐,你当真要暴殄天物?”
他一指桌上的芙蓉鱼羹,痛心疾首:“此乃我派人从海门加紧送来的银鱼,半刻前还活蹦乱跳,辅以青荷甘露,上桌不过一刻便失了鲜味。”
“金玉珍茸,需以松木炙烤,温火煨上足足半日。”
“栗子鸡,用料都是积玉山土生土长的佳品!”
“还有这酒,初秋的金桂温酒,你偏要等凉了再喝,你说说你!”
他一脸遗恨,似要为整桌的酒菜都鸣个不平。
听者只得随意夹起手边的菜浅尝两口,又斟酒细细一抿,由衷赞叹:“这酒不错。”
回味甘甜,温后仍沁着丝丝凉意。
但他并未沉溺其中,起身时衫若天水飘逸。
“浪费可耻,劳烦你叫人帮我打包。”
男子一听,无处计较,只问:“外面那二人怎么办?”
“蓬门待远客,你的金桂温酒,会逢有缘人。”
青衣人向主人告辞,便拎着打包好的食盒出门。
他带着淡雅的青鸟面具,身量修长,行姿轻徐,就这样掠过焦急寻人的观鹤。
朝着离城的方向去,在必经之路上与阿泽擦肩而过。
两人有一瞬的目光交汇。
阿泽回望那余阳下的清淡轮廓,一眼认出这正是那日阴山墓中的神秘客。
她不信什么缘分,此时此地,必然无鬼。
提步追去。
一路向西似逐落日,不觉间已离城郭,步入无尽的田野中。
而前方人脚步盈稳无声,有加快之势。
她亦步履带风,却在呼啸的金浪中听见了明朗嬉笑。
脚步一怔,即逢柳暗花明,一片世外村落呈现在眼前。
她借土墙做挡,见人熟步迈入,便被孩童簇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