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北窗漏风,稻草纷飞。
惟得共识便是,西窗边留下的那女子,惹不得。
此夜已深,重峦叠嶂,风浮影动,寂静渗人。
二影相追,更添肃杀。
阿泽紧盯前方影,脚步难停,每次几欲追上,又被拉开距离。
再这样下去,她该追着这偷酒贼出了积玉山。
于是在经过一棵垂松木时双腿一勾,扶木而上。
影自逃一阵,觉身后动静戛然而止,眼睛露出精光。
骤停。
他高举酒葫芦,卧倒草地,单手剔塞,庆祝胜利。
清冽白酒自入虎口,然不过眨眼,酒葫芦却被凌空一刃劈作两半。
最后几口酒酿哗地淋他一面。
“我的酒!”
老嗓惋惜惊呼。
阿泽飞跃而来,一手握住他的半截葫芦,将人从地上拽起。
岂料人功夫颇绝,枯手似白骨,顷刻掐碎酒壶,于地面蹬腿旋身,欲将她狠狠拉下。
她亦非受欺之辈,空中翻身,腿踢其臂,趁其格挡,稳稳落地。
“小子竟如此小气,为了一口酒追出十里!”黑影一个打挺,与她相对。
糟发雪须,流浪老翁,眼神似醉非醉,最要人命。
“阁下偷酒,为老不尊!”
她与之交手,渐觉其功法诡谲无常,尤其那双枯槁爪,刚而不硬,时而软绵似无骨,时而锐利若刀剑。
说到酒,那老头悲惜似丢了身家,竟意犹未尽地舔过须上酒沫,不怒反问:“你这是什么酒,我竟从未喝过?”
她一愣,此酒乃她在无妄峰所酿,名亦她所取,叫做——
“练剑不困。”
“啊?”老头一讶,随即哈哈大笑,身形闪幻如鬼魅,不过一阵风起,散尽如烟。
空留一句不知是称赞还是嘲讽。
“好名字!”
阿泽猛地回首,迈出两步才觉已无踪可觅,心下不甘叹气。
没想到初出江湖的第一个对手,她不仅中其障眼法,还让人从眼皮底下溜了去。
静立良久,回味着方才老头之招,不觉间头顶露白。
低头又见随她数年的酒葫芦残骸于地,叹了口气,望向东边。
积玉山峻险复杂,她顺来时之路,行至晌午仍不见人迹。
出了一个狭小山口,烈日高照,视野开阔,两座相依的大小山头后,便是来处。
她走在通往村庄的必经之路上,两侧野蒿高过人头。
蝉鸣中,细密的脚步声伴随两三马蹄,不断谈笑,向她靠近。
转过一弯,一行人与她迎面撞上。
人群约有二十来个,其中三人骑在前头,四人在后抬着一顶朱红花轿,其余人则跟在轿后。
每人都配着刀,中间骑马者面横可怖刀疤。
“今儿个真是好日子!大哥回去非得请兄弟们喝上一场不可!”左边人插嘴恭维。
右边人则语泛酸气:“诶,哥你可别叫松儿,人家和红楼的姑娘好着呢!”
被调侃者瞪其一眼,又警觉看向狭路相逢之人。
迎亲队伍应当红花满地,敲锣打鼓,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敢问——翡石村怎么走?”
她腰间半生让人忌惮,路过花轿时忽地回身,对向高头大马上的三人问。
队伍停下,大哥嘴角一抹邪笑,斜睨:“西行七七四十九里。”
闻者互使眼色,暗藏奸意,不见一物飞如旋风,直冲马去。
三人中大哥反应最快,后仰躲过,而他右边那人则没这么好运,被猛击胸口飞出数米远。
眨眼间,她已抓住回旋之物,再系稳于头顶。
“大胆狂徒!”
队伍凶恶毕露,将她团团围住。
不等人来,她注力朝那花轿一劈,轿身直裂,连带着抬轿的四人一起掀翻在地。
方才回身带风,有意掀起轿帘一角,余光早瞥见轿内之人。
姿势怪异,盖头敷衍,哪里是什么新嫁娘!
果然,轿中人侧滚出来,全身上下被绑的严实,只拼命甩落盖头,露出一张惊恐的男子面。
面对恶徒,她半生未出鞘,仍游刃有余。
大哥见手下胆怯,挥舞着凛凛大刀奔腾而来。
这群人虽武功不高,但每一招都舍命相搏,极为难缠。
她应付片刻,又见一名小贼偷摸钻入草丛,追赶那刚解开绳索的男子。
他终被逼得爬上花轿,却不料脚落入人手,力拔山兮之人将他猛地甩向空中。
他眼见一柄断锋斜插入地,惊呼动地。
这一落只怕要穿肠破腹。
阿泽见状,足点蓬草将人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