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男性身体果然和十几岁的少年不一样。
回忆起刚刚在澡堂看见的东西,木川唯摇摇头,见怪不怪地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反正不管谁的肌肉再怎么壮观,身材再怎么好,她都能邦邦给人两拳。
一拳一个肌肉男,说的就是她这样的独立女性吧。木川沾沾自喜地想。
到饭点旅馆提供的是怀石料理。木川唯对这种极具日本特色的正餐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但如果格外正宗她也会感到心情愉快。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把放在筐子里的浴衣外褂套上,腰间随便绑了个结,然后走到一楼去晚饭。
厅内排列着数张小桌,有些是二人座,不过大部分都是四人座,桌上提前摆好了茶碗和餐具。黑发少女甫一坐下,就有女侍者将仁清式的饭碗和栗田陶瓷酒具放在她面前,接着开始一份份往上端菜品:生切时令刺身、小油香鱼凉拌肉丝、天妇罗、冬瓜条、干烤鳗鱼以及蟹肉烩饭。
不远处火钵内的火苗和铜壶里的开水滚沸,酒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木川吃完前菜,掺着蟹肉蟹黄的米饭热气熏着脸颊,她刚要开始喝姜味汽水时,楼上又下来了一位头发花白,身穿长裙、上罩毛皮外套的女士。
对方乍一看像个混血,深红的指甲染得扎眼,姿态有点像用后肢立起走路的野兽,也许是年近五十,外眼角的皱纹宛如隐蔽的伏兵。
“初次见面。”女人招呼了一声,然后就坐在隔壁的两人座位置上,说不清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木川唯有点意外地颔首示意,也同对方打了个招呼。窗外的瓦屋顶全都被细雨濡湿了,砚台似的现出了黑黢黢的光亮,还有一根大烟囱孤零零地指向细雨濛濛的天空,木套窗板被风吹得来回摆动,雨丝淋在她脸上。
“幸亏这家店没被烧掉。”女人说,“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到这里来旅游,尤其是下雪的海景,非常美丽。”
与其说海景美丽,倒不如说是对方的人生态度让人舒服。木川并不反感这种闲聊,于是两人便谈起了东京最近日益增多的思想‘犯,还有大阪法院自大正2年以来新增的管辖地区。
“和歌山和高知县这些地方都是富裕地区啊,东部地区会稍微穷一点……6月16号奈良县的大神神社要举办神前剑道比赛,东京地区的选手也会参加,第二天似乎还有「三支祭」,你也可以去观赏一下。”
“是率川神社内吗?”
“对,就是摄社。”女人点点头,然后兴致勃勃地跟她介绍了一番最近的热点新闻,像是政法界的谁谁出丑闻、伊藤家失势、新建的城区之类,最后话题又扯到木川身上,“姑娘,浴衣不是这么穿的。”
“嗯?”
女人口头上解释了几次,但大概是看木川依旧是满头雾水的表情,于是说了一句“失礼了”然后便伸手帮她把浴衣腰间绞缬染的粗结拽了上去,重新绑了一次:“文库结要先把这一侧留出40厘米左右,对折后放在肩上,这叫手先。之后再将另一端在腰上绕两圈,剩余的部分叫垂边,拿着手先和垂边系结——”
“外套不用绑起来吗?”
“哈哈,当然不用,而且里面的浴衣应该是左片压右片,右衽就是这个意思,左衽是葬礼时的死者穿法。”
“是这样啊……我好像有点印象,但几乎都忘记了。”
木川唯很自然地把浴衣绑好,顺带着谢过对方:“麻烦了。”
“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算是吧。”
“一个人出来旅游啊,真厉害。”
木川唯身上缺少很多年轻人遇事的冲劲,却具备着他们所没有的冷静与傲气,偶尔还会流露出一部分阴暗眼神,但言谈举止确实更偏向真诚豪爽。在和女人闲聊的过程中,她一直侧着脸,右手拿起汽水就像举着沉重的花篮,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而女人的脸画着淡妆,如同细微的纸纹一样,已经现出了岁月的皱纹。不知为什么端庄的面部有些淡淡的哀愁,可在她的眼中,却又溢满了温存的期待。
“我知道了,那三个小伙子是和你一起的对吧?”对方笑着说。
“咦……?”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这边,是朋友吗?”
木川回过头,看见同排的四人桌上坐着三个眼熟的家伙,他们对上她的视线后纷纷移开目光,就像飞出去的小石块那样。少女耸耸肩,转回来一本正经道:“是我的三个老婆,因为家务分配不均已经离婚了,正在办手续,财产全都归他们,我净身出户。”
顿时一阵喷水和呛到后咳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女人也忍不住掩唇笑起来:“开玩笑呢,我知道的,不过肯定关系很好。”
“还行吧。”木川模棱两可地说。
“真辛苦啊,我丈夫也是这种类型的,当年就是他穷追不舍非要和我结婚,说是未来一定都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后来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