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爽朗的笑声响彻天地,吓走了枝子上歇着的鸟,又一路飘到西苑,把江稚梧从梦中惊醒来。
江稚梧揉着惺忪的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上午花鸩走后没一会儿她便睡下了,现在外头的日照西斜,已近黄昏。
睡足了,胃口便也跟着蠢蠢欲动,一整天水米未进,江稚梧只觉得胃里发疼,她踩上绣鞋,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让绞颤的胃好受了些,江稚梧心道这茶水应当是妙槿醒来后准备的,到小隔间一看,榻上锦被铺得整齐,人果然已经不在了。
“妙槿?”
她朝外头轻唤,无人回应。
去哪了?
江稚梧心中疑惑,继续到内院中寻找,只是还未走出多远,便迎面遇着一个身穿绯色裙衫、梳高髻的妇人。
那妇人走起路来款款婷婷,身形有些丰腴,不过好在肤白如脂,倒是风韵极佳,她在江稚梧面前驻足,眼皮上下一翻打量着,转头对跟在其后的刘管事说:“就是这位?”
听声音和方才的笑声是一样的。
刘管事点头:“没错,她就是新来的江姑娘。”
那妇人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胚子是好的,就是这打扮太蓬乱了些,得改。”说罢便绕着圈地端详起来。
随着对方的动作,江稚梧闻到阵阵香风朝自己扑来,惹得本就空落落的肠胃更加饥饿难耐。
“咕噜噜……”她的肚子十分实诚的叫出声,打断对方盘绕的步伐。
耳朵爬上薄红,江稚梧报赧问:“您是……”
对方眼睛一眯,爽快道:“江姑娘叫我白娘就行,从今儿个起,江姑娘的起居穿用,都要听我的。”
江稚梧倒是没想到还会有教养姆妈来照顾自己的,在心中暗暗谢了谢许翎。
白娘说完便熟稔地挽起江稚梧的胳膊,捉住她的手细看:“指甲圆润,如桃似玉,还是个娇养的小姐?
“许少主眼光不错。”
江稚梧虽不喜被人品头论足,不过这会儿她饿得厉害,兼着要找妙槿,也不欲多说什么,转而去问刘管事。
谁知白娘是个热情又话多的,主动接过答道:“既进了雨霖舍,便走不丢,你先随我回房把这身行头换了。
“说起来,雨霖舍添新人的规矩还在吧?”
白娘对刘管事眨眨眼,满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刘管事抚上胡须,答得有些迟疑:“在是在,不过对江姑娘,我可说不好,一切还得看少主的意思。”
白娘瞬间了然,看向江稚梧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爱。
——
后院中,清泉水汇成小池,池中开满莲花,花瓣尖上蜻蜓轻轻驻足,又振翅飞到檐下,与匾额上的澄心堂三字重叠在一起——这是一处小佛祠。
祠堂中央的香案上线香氤氲,左右各有两个厢房,花鸩正在其中满屋子的找木头,已经找了一个下午。
他最终看上了这座小佛祠的楠木横梁,蹲在房顶上招呼大伙和他一起锯。
然而灵淙抄经,段不厌睡觉,只有还在树梢上倒挂着的段不明回应了他一句:“那个江姑娘当真这么好?”
自打从西苑回来花鸩的一张嘴便没停过,话里话外都是说新来的漂亮姐姐,段不明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花鸩点点头,运了一口气,对横梁下手。
论力气,他比不上余下三人,但是论巧劲儿却是他最拿手的,银白的针弯折成曲线,勾住钉子,又插到尾端缝隙中,来回搓个三五下,衔接便松了。
他如法炮制,把横梁另一端也卸掉,双手环抱着木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用。”
说罢扛起横木,飞身落地,往外面走。
屋内,灵淙捻起掉落在宣纸上的木屑,放下毛笔,也缓缓来到院中。
蜻蜓依旧停留在匾额上,灵淙伸手捏住蜻蜓的翅膀,选了片嫩荷叶放下,俯身的瞬间,他身后传来“轰”的巨响——祠堂房顶塌陷出一个半尺宽的窟窿。
段不厌的叫骂声从屋中响起:“他妈的!睡个觉以为天塌了!谁干的!”
这一声动静不小,正在书房中谈话的许翎和危亦安也听到了,许翎有些无奈的扶上额头,转身对刘管事说:“晚饭不用准备那四个人的了。”
刘管事应下,趁机问道:“白娘已经在江姑娘那安置了,老奴想问问,等会儿是否要按照规矩,把灵淙他们四个都喊道廊亭去。”
许翎眼前浮现出那节纤细的后颈,眼眸轻阖:“你觉得有必要吗。”
刘管事躬身:“老奴明白。”
坐在一旁的危亦安听完二人的对话,疑惑开口:“鹤沉,你为什么要和她交易,难道你真的会为她杀了北庭王?你不就是——”
“我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