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三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
护士连忙对她招呼道:“哎,谭玉全家属,这两位亲友想要探视病人,你们先沟通一下吧。具体时间和人数什么的。谭玉全这一周内还是需要静养,建议这几天最好少点人来人往。”
护士很快走掉。
钱文茵脸色已经很难看,但还是咬咬牙,想跟她说话。
却见齐令颐眼皮也不抬地说:“不行。”
“齐……齐特助,你还有良心吗?”钱文茵眼眶红红,“老谭躺在里头生死未卜,我只是看看他,能费你什么功夫?”
“你刚听见了,医生也说了,大老板需要静养。”齐令颐熬了个通宵,这会儿满面倦容,只轻轻道,“依照您的性格,等会儿进去肯定少不了一顿哭闹,老板现在承受不了这个。”
“手术后他醒来过吗?”跟在身后的谭千余忽然问道。
齐令颐瞥她一眼:“醒来过两次。”
24岁的谭千渝青春正好,脸上粉黛未施,简单绑了个低马尾。身上的米色羽绒服下摆短袖子长,只将她的纤腰细细一裹。阔腿牛仔裤下蹬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半旧不旧的样子。
她脸上还带着被冷风吹打过的天然红晕,但一双眸子猫似的盯着她,不知在探究些什么。
“我妈不合适进去,我进去看看总行吧。”
齐令颐依旧摇头:“你哪次跟大老板见面不是剑拔弩张的?大老板每次见过你都要吃速效救心丸。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冒这个险。”
她话乍听上去全然没毛病,可于情感上谁能接受?
谭千余心里不是滋味,便反问她:“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探视他?”
齐令颐模棱两可,没有给到任何具体时间。
“那我明天再来。明天不成,我就后天再来,总有一天他醒来的时候我正好也在,我能亲眼见见他这个当事人。”
齐令颐不置可否:“那你们请便吧。”
谭千渝终究没有见着谭玉全这最后一面。
以至于她后来常常想,父亲也许真的是恨极了她。认定两人相看两厌,不如此生不见。
可再怎样的爱恨情仇,在生与死这样的大事面前,都不能够稍稍地让步一下吗?
至少她都低了头,主动过来见他。
是谁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想不通。
他在那个重症监护室没有住满一个周便撒手人寰。
脑溢血二次发作,这次死神没有放过他。
据说他临走前,身边只有齐令颐和资深律师郑修佳。
齐令颐似乎与她一样,同时陷入回忆里。
少顷她才冷冰冰道:“这是我的隐私,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谭千渝依旧摩挲着触感冰凉的牛皮扶手:“谭玉全那时立的遗嘱,由郑律通知了我妈,还要求她去公证处确认。话说得言简意赅,里外里意思就是一个,不确认一分钱没有。”
她自嘲一笑:“这还算好的,至于我,什么也没有收到。”
“怎么,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骂你父亲骂得这么狠?”
“我只是不懂,齐特助。”她与她对视,“为什么连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你的大女儿宋书心都能得到一部分财产,而我爸对于我却只字未提?”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谭千渝的话,缓慢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大概是你太惹人讨厌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疲惫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没有义务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你害怕了?”
偌大的会客厅里回响着谭千渝挑衅的声音。
“小谭,你知道为什么大老板这么不喜欢你吗?”齐令颐回眸,眼里闪过精光,“就是你这种对谁都不肯低头的气势。一个女人,本来应该像水一样,柔顺却强大,随波逐流,从不钻牛角尖。可你不是,你脾气硬,野蛮,风风火火,像个男人,头破血流不罢休。但你要记着,过刚则折。别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