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坐在车上,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让你心软!
她不无悲伤地询问系统:“要是清河王吃药后被埋了,我不会还要偷偷去把他挖出来吧?”
【是的。】
系统愣是用他的机械音说出了幸灾乐祸的语气。
【未免清河王太久得不到救治成为植物人,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或努力获得民心值,抽取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秦琬趴在车窗上,为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悠闲生活默哀。
从高阳郡到京城,快马只需三昼夜,但他们一行带着行李辎重,队伍又有病人和孩子,因此足足走了快一个月。
秦琬初时还饶有兴致地欣赏道旁景色,但很快她就没了这个心思。
马车碾过车辙,走在官道上,因为是长途跋涉,秦琬并没让人竖起仪仗,也因此看到了原主记忆中被遮挡在华丽步障后的景象。
瘦骨嶙峋的农夫农妇埋首田垄,侍弄着矮小的麦苗,水利荒废,以至于孩童也要捧着瓦罐汲水浇地,脸上稚气未脱的孕妇大着肚子到地头给长辈送饭,端出来的却是未曾脱壳的麦饭。
秦琬并非不知农事,作为一个在农村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她很清楚农民是什么样。
但这个时代农民的惨状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们居然用石器除草!
虽然事后问明,他们是因为爱惜铁农具才暂时用石器凑合,但对秦琬来说并无差别。
自耕农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下去的,随时可能到来的兵祸让他们只能依附于地方豪强,又或者沦为流民聚集山林,营建山寨以自守。
在此前提下,他们生活水平的高低全靠豪强的良心。
一路行来,名声不错的豪强不少,但更多的是为祸乡里的烂人,可与更不做人的胡人相比,百姓也只能忍了。
“这算什么。”
卫景骑马跟在秦琬车旁,两人隔着车窗闲谈。
“我听母亲说,赵国末年时,赵帝沉迷打猎,便将灵昌以东,阳县以西的土地全部划为猎场,下令百姓不许伤兽,豪族勋戚便争相诬陷百姓伤兽,兼并土地无数,以至于三州百姓争相逃亡。”
言下之意,还能有地种已经不错了。
秦琬不满道:“人总是想越过越好,同为饥荒,吃树皮就比吃观音土好了?”
卫景惊讶地看了秦琬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前边就是高阳郡城,我最不耐烦人情之事,不如就此分别。”
同行一路,秦琬对卫景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知道他并非托词,便没有多加挽留,只是交代他:“别忘了代我向叔父问好。”
卫景带着随从脱离车队,秦琬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华盖。
看惯了原野间一望无际的黄土与绿麦,再看织金饰玉的锦绣时,竟觉得刺眼。
前来迎接她的是高阳郡守杨浦和梁华,杨浦在官邸设宴,招待秦琬一行,王太妃以尚在丧期为由,带着佛奴往驿所歇下,一副万事不问的样子。
杨浦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这一行人是以秦琬为首,对她越发殷勤起来。
“高阳郡为殿下藩地久已,郡中百姓沐殿下德化,今殿下至藩,郡中百姓恰似孺子入母怀……”
“噗咳咳!”
杨浦话还没说完,梁华就一口酒喷了出来,秦琬同样一言难尽地放下蜜水,没想到啊,杨浦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佞臣。
碍于自己初来乍到,秦琬还是给了杨浦几分面子,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说:“陛下君临四海,为万民君父,我何德何能,当不得百姓厚爱。”
梁华也害怕杨浦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抢在他回答之前问秦琬:“华蒙清河王举荐镇守高阳,郡主自京中来,不知清河王可有吩咐。”
“叔父确有手书一封,如今正被收在车上,稍后便让人送与将军。”秦琬举起蜜水敬了梁华一杯,“我常听叔父说,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
对方顿时受宠若惊,熊一样的壮汉局促地接过秦琬递来的蜜水,嘴上说着谬赞,实则笑得见牙不见眼。
但这毕竟是杨浦的地盘,两人也不好真的把主人抛在一边,梁华便调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我听闻杨使君奉陛下之命,于高阳县为郡主营建府邸,业已竣工,不知是何模样?”
事关是自己未来几十年的住处,秦琬也好奇地看向杨浦,杨浦重新振作起来,夸耀起他给秦琬修的宅子。
“殿下身份尊贵,臣特意将宅院建于城东,前后共五进,另有东西跨院,俱是形制齐备,琪花瑶草满庭,虽不敢与京中相比,却也冠绝尚州。”
秦琬觉得自己几乎要绷不住脸上的笑了,她闭目调息,重新收拾好情绪,准备套话:“使君接到陛下诏书不过月余,便令诸事齐备,足可见统御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