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一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好不热闹。
今日是怀王回府的日子,早在午后,小厮们便在走道上挂满了金线灯笼,只为迎接王爷的归来。
先前圣上指派三皇子秦以歌北上体察旱情之事,如今已是三月有余,百姓终于久得甘霖,秦以歌也得以赶在除夕夜前回京面圣述职。
怀王府,金玉殿中,江怜用指腹捻了一抹香灰,细细思索,只道:“这香太刺鼻了,王爷需要好好休养,换个清和安神的罢。”
丫鬟温顺地应下了,“是,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江怜无声地看着她替换香火,心想一切大抵是准备妥帖了。
早在半月前,就将一切所需用度备好。从精挑细选今日晚膳的食谱,到为王爷赶制出的寝衣鞋袜,还有这金玉殿中的器具摆设,洒扫换新……万事俱备,就等着秦以歌出宫回府了。
她不过年二十,能将偌大王府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识大体、明事理,已是难得。
江怜犹记得,当初自己嫁入王府,惹来了不少非议,各色各样的说法更是不堪入耳。可这些流言终是随着时间逝去而渐渐平息。
由此可见,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这时,江怜身旁的丫鬟灵雁小声道:“娘娘,王爷的车马就快要到了,不如由奴婢带娘娘去梳洗更衣吧。”
江怜明白她的意思,她虽有云容月貌,却只着一身素色的丝锻裙,的确淡雅了些,但也娴和端庄。
她实在没什么打扮的心思。
“罢了,这样也挺好的。”
另一边,如意馆内。
下人搬来铜镜,映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施悦一头珠翠宝玉,肩上挂着一件羊锦披帛,衬出曼妙纤细的腰身,美目流盼、桃腮带笑,似明艳如火的芍药娇媚。她独倚长椅,身旁伺候的丫鬟正为她描眉抹唇。
早知王爷今日要归家,施悦以香料花粉沐浴,浸润得皮肤娇嫩柔软,一日下来只吃了一盏茶,更显得清瘦动人。
丫鬟柔菊拿一把团扇,殷勤极了:“娘娘待王爷如此用心,王爷一定会念着娘娘的好。”
施悦勾唇一笑,从妆奁里挑出一个红翡凤头簪戴上,爱不释手。那是秦以歌临行前赏给她的,成色和质地都是极佳。
“三个月不见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过我。”
柔菊笑道,“小别胜新婚,王爷对娘娘一定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
施悦得了满意的答复,这才扬起脖颈,像只骄傲的开屏孔雀,“再替我画对儿远山眉吧,姨母说这般好看。可不能像隔壁院子那样,才嫁过来一年,活生生将自己熬成了老油灯,了无情趣、令人生厌。”
柔菊自然知道施悦明嘲暗讽的正是住在百合轩里的江怜。按规矩论,施悦身为侧妃,位居江怜的主位之下,她这样话里带刺,便是僭越。可在这深宫后宅之中,侧妃又如何?谁最得王爷宠爱,谁便是权势滔天。
这怀王府中,谁人不知,江怜受了厌弃,王爷并不将她放在心上,只是安置在偏处的院落里,空留个名分,不闻不问。
而施悦这边就不同了,她是三皇子生母倾贵妃义妹的外甥女,两方结姻便是亲上加亲。加上王爷素日对施悦是宠爱有加,要什么便给什么,从不敷衍塞责,明眼人都能看出该站谁的队。
于是,柔菊便声声附和道:“娘娘风情万种,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哄得施悦喜笑颜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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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酉时,夜色渐浓。大红灯笼开路,喜庆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丫鬟踩着夜色游走奔波,提灯欢喜地踏进门槛,“王爷回来了!”
消息第一个传到了如意馆,施悦欣喜地前去迎门,在走道上站了许久,才见江怜敛了裙子,端正地随后而来。
秦以歌的马车很快便回到了府上。马车窗牖被丝绸装裹,繁贵富丽,花草雕纹皆为金叶。行到正门,一股熏风掀起帘子,从车上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一拢深色衣袍,玄纹云袖。眼如丹凤,眉似卧蚕,眉宇间隐着一股薄凉,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
施悦难掩激动地迎上前去,眼底全是热切的爱意:“三郎,数月不见,你好像清减了不少。”
秦以歌淡淡一笑,只说:“方才入宫,拜见了母妃。她说你近来嗜甜,让我择了些果糕带来。”
说完,就一抬手,身旁的小厮阿昌连忙抬出一个小箧子,施悦身旁的柔菊便为她收下。
施悦笑得眉眼弯弯,“三郎,你出门在外还惦念着我,还有姨母,改日我也该入宫向她请安。”
“这是自然。”
秦以歌的目光绕过她,最终落在了一旁的江怜身上。
两人对上了眼,江怜一怔,下意识地福了身,礼毕,就当是彼此打过了照面。
再然后,便是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