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携着苏婵的手随着编钟声往熏风殿的正殿走,半道上遇见了来找自己的梁瑶,便给两边引见了一下,苏婵一听到梁瑶的名字,脸上瞬间浮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今儿的主角是你!”
梁瑶自然是无法分辩真相,青杳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拿出手帕替她掖了掖额角的冷汗。
苏婵轻轻拍了拍梁瑶的手臂,安慰道:“有姚娘子为你操持,一定没问题的,会得偿所愿的。”
说着浅浅行了个平礼,往她自己的坐席上走去了。
内侍官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就见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走进殿内来,青杳跟着所有人向着这位少年人行礼,膝盖深深地屈下去,待到他走到前面去再依次站直,依然是没看到他的脸,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一身灰色的银缎长袍,随着步幅流动粼粼暗光,让青杳想起太液池的湖面。
“太子长得英俊吧?别一直盯着人家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矜持点儿!”
青杳只觉得这句话风一样地飘到耳边,瞬间又风一样地飘远了。
杨骎的身影擦着自己的肩膀往太子的方向大步迈过去,他那声音也附着这一席白袍子的背影远去,跟个大马猴子似的。
待贵人们都落了座,今日寿宴的重头戏就来了,杨皇后邀请各位列席的客人不拘字啊画啊什么的,献艺为寿星齐国夫人贺寿助兴,这本就是安排好的,自然是宾主尽欢的气氛,宫人们立刻就抬桌案的抬桌案,备纸墨的备纸墨,而这些名媛贵女们虽然脸上的表情都是礼貌得体的,但未必没有存着想要大展拳脚的心思,虽然都传说今日寿宴,杨皇后和齐国夫人要为杨国舅相选夫人,可是照刚才两位对慎勤伯家长女梁瑶的热络劲儿,大约也看出来了就是内定人选,于是大家也另存着一份心思,想要在当朝皇后面前留个好印象,毕竟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太子还未婚配。
作诗的、弹琴的、画画儿的、绣花的,左不过都是讨个吉祥的意头,这些名门淑女从小便被家中尽心倾力地培养,人人均有几门才艺在身,母亲看了也俱笑容满面地收下,并且赏赐些礼物以表感谢,姐姐则逡巡环视在那些还在继续的贵女之间,指点交流两句,一片和睦。
杨骎只关心姚无咎会拿出什么来,他觉得,无咎一定会给自己惊喜。就像那年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的滕王阁上,所有人都想拍滕子京的马屁,而只有王勃在展露自己的才华。
或者说王勃的才华就在那里,是个长眼睛的人就能看见。
可他却差点忘了,无咎并非今天受邀的嘉宾,她是以亲眷的身份跟着梁瑶来的,为了衬托出梁瑶,她也许根本就不会下场。
有个刺史家的女儿在堂前变了段戏法儿,一块红布翻来翻去,抖来抖去,“呼”地一掀,露出一只青头红尾的鹦鹉来,嘴里还说着吉祥话儿,逗得母亲合不拢嘴,姐姐重赏了这个女孩子,杨骎的视线轻轻一扫梁瑶和无咎那边,两人挨着,都还在埋头运笔。
最后还是无咎的作品先献上来,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百寿字,挑不出毛病来,可也叫人记不住。母亲命身边的大丫鬟收下,说句“多谢你”,然后赏了一串珠珞给她,无咎收下珠珞,再次给母亲拜寿,然后迈着小碎步后退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去,与身边的其他女孩子们相互交流起珠珞的花色和样子来,全程一眼都没有看杨骎。
杨骎本来寄望着,也许她会作一首诗、或者写一篇华丽的骈文来,但是突然意识到,会写诗做文章的是她姐姐青杳,无咎是无咎,自己不能以对青杳的期待来要求无咎。
影子明确说了她想做自己,可是没有山,哪来的影?
山和影,真的能分割开来吗?
山已经不在了,影子现在是谁的影子呢?
一个荒唐的问题浮上脑海,如果山还在的话,自己会爱上山还是爱上影?
杨骎被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吓到了,吓得差点要抽自己大嘴巴子了。
是影,当然是影,那个人从来都是影。
自己爱的只是山的才。
影是具体的、生动的、实实在在的、失而复得的。
杨骎揉了揉眼睛。
梁瑶的画终于呈递上来了,是一副《千菊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今天隐形的主角
画轴缓缓展开,所有人都凑近,带着品评的心想看个究竟。
画技其实很平实,功力也不甚深厚,运笔勾勒了今天的这场寿宴,画轴徐徐铺开,上面是一些风物,殿中的雕梁画栋,案上的金樽美酒,盏中的半颗石榴。
还有一盆墨菊,孤零零地立在角落的花架上。
这幅画很怪。
就像是个没画完的半成品。
人群中难免生出了喁喁私语。
母亲和姐姐倒是面子上依然和煦,但是杨骎已经听到有人在小声说梁瑶这么做,就是在明摆着打皇后和齐国夫人的脸了,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