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瑶已经顺利通过唱名环节,并且靠亡母的首饰引起了皇后和齐国夫人的注意,拉着她叙话,青杳计划的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她松了一口气,想去端杯饮子来解解渴。
岂料却被不速之客拦住了。
杨国舅今天身着一条月白色联珠翼马纹暗花织锦的翻领袍,眼下长安子弟时兴把领扣解开,翻出里面印着宝相团花纹样的领子,再挽起袖口,露出同样的印花上下呼应,显得素色袍子没那么呆板,他却只是挽起了袖口,领扣还是好好地系着,似乎在遵循某种并不存在的清规戒律;腰间束着四指宽的黑色牛皮纯金带扣的蹀躞带,显出些不失内涵的贵气。挺高个子一个人,从青杳身后大步走近,人未至风先到,然后落下乌云似的长长一道影子,青杳转过身子的时候,他已经近在眼前了,得微微仰起下巴看他。
“哟,我打量是谁呢?远看是水仙花儿,这走近了一瞧,怎么是大蒜头呢?”
青杳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关于那个双胞胎的故事,姐姐是山妹妹是影的,拐着玩儿地奚落自己是“姐姐”顾青杳的东施版,不过这也正是她要达到的目的,因此心下淡然。相比他那天有些落寞的表情,今天看上去已经完全如常了,就让“顾青杳”那个人随着那个故事在他心中一起随风而逝吧。
青杳今天心情也好,不介意和他打嘴仗逗闷子。
“能把水仙花儿认成大蒜头,不知道大人是眼神儿不好呢还是见识太少呢?”
一来一往的机锋让杨骎得到了棋逢对手的快乐,露出轻松的笑,原来姚无咎在不哭不委屈的时候,是只伶牙俐齿的兔子。
杨骎从隔壁桌案上随手抄过来一只大石榴,果皮已经被宫人提前破开了的,轻轻一掰两半,露出里面红宝石似的果肉。
青杳没来由地被他塞过来了半只石榴,握在手中不解其意:“大人,是要我帮你拿着吗?”
“给你吃的,快吃,可甜了。”
青杳对他这自来熟的性格有点不习惯,但还是剥下了三五粒放在嘴里,牙齿轻轻一啮,汁水在齿缝和唇舌间乍开,滋味清甜,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对他所言的认可。
杨骎见她吃东西斯文,小小一粒石榴,都要把果肉吃净后再吐出细细粒的籽来,更像个兔子,和那日故意张大嘴巴吃清炖鹿肉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由得好奇她吃别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杨骎默默在心中筹划什么时候喂她点胡萝卜、菜叶子瞧瞧。
青杳默默地剥着石榴吃了一会儿就放回案上,手上沾了红色的汁水,宫人适时地递过湿帕子给她擦手,有内官端来两杯石榴汁饮子,杨骎递给青杳一杯。
“石榴跟干果儿似的,还是自己剥着吃好吃,对么?”
他的话似乎是在寻求青杳的认可,又好似只是没话找话,青杳也不知道怎么回,低下头默默喝饮子。
“对了,刚才唱名的时候,你站在那儿叨叨咕咕什么呢?”
青杳在把贵女的名字和脸一一对上号,备不住这些人家里哪天也要招西席先生,为了通济坊的那处小院子,青杳想抓住所有的机会,只是苦恼无人牵线搭桥地引荐,只靠自己上去硬套磁太冒犯,而且很容易被贵女圈集体驱逐;梁瑶倒是可以扮演这个角色,只是她的郁证时好时坏的,而且自从退婚的事以后,也与往日旧交大多断了联系;青杳想起自己当年从女学退学后,无论是出于自尊还是出于圈子的隔离,与同窗们自然而然地断了联系,现在长大了明白过来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时,又有些晚了,青杳有些懊恼。
万事起步难,中间难,收尾难,最难的还在中途断了想要再续上。
青杳看着杨骎,思忖眼前这个人能不能帮上忙。
杨骎见她一双杏眼看着自己,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问你话呢?”
青杳不想答他的话,只是换了自己想问的话:“之前说好了的事还算数吧?”
杨骎知道她问的是今日那个“计划”,说自然是算数的。
青杳微微点头,只要计划成功,自己要帮助梁瑶回归长安城的贵女圈,为了她,也为了自己,说什么都要把局面打开。
见她话不多,杨骎不想让这个话头掉地上,生怕她一冷,再也热络不起来了。
“我那天跟你商量的事,你怎么个想法?”
那天,在青杳讲完双胞胎的故事后,杨国舅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他打算办个私家刻坊,将长安月旦每期的内容自己刊印发售,这样价格低廉,也不至于错漏,可以让更多想看的人看到,见青杳的手札做得细致扎实,问青杳愿不愿意给自己做手录的工作。
赚钱的事情,青杳总是记得很清楚的。
见青杳没有立刻表态,杨国舅又补充道:“至少每期长安月旦你不用买票了,而且有固定的座位和书案,你要是顾虑抛头露面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把你的座位用帷幔挡住,或者你就干脆坐我身后,反正……反正你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