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美饰一件件收好:“穿衣打扮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为了自己高兴。一个人总得惦记着去吃点什么好吃的,做两身新衣裳穿出门去,才说明她有活着的奔头。”
梁瑶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问:“那你呢?我觉得你活得挺有精神头的,你怎么总是那几件男装袍子换来换去,也不见你打扮自己?我是因为不爱、也不擅此道,但我瞧你很是精熟又喜欢的,为什么?”
青杳的眼眶和鼻头突然酸了一下,赶忙背过身去。
自从经了刘子净和夏怡夫妇安排的那次“遇袭”后,青杳便不敢穿女装了。
偶尔穿一次女装,也只选颜色暗淡、款式老旧,穿上都看不出身形的,而且还要戴上帷帽遮住面孔。
明明知道长安城有金吾卫巡防,光天化日的,女子在市坊中活动也很安全。
道理都懂,但就是很难克服那种恐惧的心情。
过去害怕拐杖,现在连女装都害怕了,青杳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梁瑶见青杳久久不说话,从床榻上下来,走过来扯她的袖子。
“杳娘,你生气了?我不是说你给我梳的头画的妆不好看,是我长得不好看,你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青杳吸了一下鼻子,转过身去,拉着梁瑶坐下来:“谁说你长得不好看,我要是能有你这大个子,能有你这高鼻梁,还有这一身雪肤,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梁瑶做了个鬼脸:“你可别哄我了。”
“我是认真的,”青杳突然灵光一闪,“你不愿意化妆,那咱们就不画了。”
梁瑶点头:“就是,去了点个卯就行,又不是选皇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什么意思?”
“不对。这是你自那些事情以后第一次正式的公开亮相,当然要重视,只是我之前也着了相,总想着要让你在那群花团锦簇的贵女中间脱颖而出,却忽略了你也有你的个性,我应该做的是要突出和放大你的特点,而不是把你打扮的跟别人一样。”
梁瑶挑了挑眉毛:“我有什么特点?”
青杳把梁瑶的脸掰过去朝着镜子:“你长得英气,个子又高,给你画平康坊那些时兴的花媚妆容你自然不习惯。衣裳也一样,说到底,是人要穿衣裳,而不是衣裳压住人。”
青杳一边说,一边帮梁瑶挽了一个单髻,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又从妆匣中挑出一只金钗簪于发中。然后帮她淡扫峨眉,用银挖勺挖了绿豆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膏,在掌心捂热揉化然后轻轻拍在梁瑶的脸上,立刻显得人气色提升了三分。
梁瑶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感到很满意:“这样好,显得精神。”
青杳跟梁瑶说了自己的打算,就在梁瑶平素最喜欢的几件衣服中自己做些改造和加工,来个旧衣新穿,省得逼自己去适应新衣服。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赏菊的宴会,就当是去走亲戚串门好了。”
不要给郁证病人压力,这一点也很重要。
青杳的新思路得到了梁瑶的赞赏,梁瑶提出自己的母亲之前陪嫁里有几匹料子,两人决定去库房找出来,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杳娘和瑶娘手拉手正待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少年,给梁瑶撞得一趔趄。
这少年青杳看着面生,十四五岁的样子,和梁瑶差不多高,在男孩子里算中等个儿。一张线条分明的精致小方脸,下颌角那里有着优美而生机勃勃的弧度;一双柳叶型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平添了几分忧郁的特质。
梁瑶不耐烦地提高嗓门:“梁玎!你要死啊,投胎别上我这儿来!”
青杳顿时明白了,这是慎勤伯府的小伯爷,梁瑶的弟弟,李夫人的宝贝儿子梁玎公子,约摸因着太学考试临近,从学堂放假回家备考了。
梁玎则一个箭步冲进屋来,左看看右看看,竟无藏身之地,一脸沮丧。
“姐姐,我救苦救难的好姐姐,父亲拿碗口粗的大木棍子要打我,快容我躲一躲!”
“滚一边儿去,”梁瑶把弟弟往门外推,“我要出门了,省得老头子连我也一块打。”
梁玎不抛弃不放弃:“姐姐,你从前不是这样无情无义无怜悯之心的!”
梁瑶不耐烦地瞅他一眼:“你自己功课做不出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拉着青杳要走,两人的袖子被梁玎分别拉住。
“姐姐,杨国舅可是太学的学监大人,手里握着免试推荐的名额,他要是成了我姐夫,我就能直接进太学了,姐姐,宫宴上好好表现,千万救我一救!”
“我九月初九宫宴,你九月初十考试,来不及了,你还是去庙里拜文昌菩萨快一点。但不是我说你,咱们家的人就没有念书的脑子,你还是趁年轻想点别的出路吧,或者就等老头子蹬腿你直接继承爵位就好,别费劲瞎折腾了。”
梁玎两手一摊:“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父亲听了,就要拿大棒子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