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九月初九的重阳宫宴,算起来也就只有十天的时间了。
青杳一直在帮梁瑶准备出席宫宴的行头。宫宴要持续整整一天,因此早午晚要换三身衣裳,相应的头面首饰也要准备三套,讲究一点的,就连发型和妆面也要换上三套呢。梁瑶没有姊妹,身边也没个信得过的人,于是请求青杳以远房表姐的身份陪她一起进宫,协助更衣换装,必要的时候还得应付一些场面上的应酬。虽然这并非闺塾师的职责,但是出于和梁瑶的交情,青杳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对于青杳来说,这并非一桩苦差事。小时候父亲顾祥用木头雕娃娃给青杳玩,青杳就喜欢用碎布头给娃娃缝制小衣裳,只是现在玩具换成了梁瑶而已。梁瑶长身玉立,肤若凝脂,五官大气,给青杳发挥的空间更大了。
还有最重要一点,青杳想借此机会作为敲门砖去叩一叩长安贵女的门,为了自己和罗戟那个通济坊200两银子的小院子,青杳要拼命赚钱。只要有女人就会有生意,还有什么比长安的贵女圈更值得拓展的客户群么?还有什么比重阳宫宴能够更集中地见到这些贵女的场合么?顾青杳在女学中学得十八般本事,怎么还不能靠自己的手艺赚点钱了呢?
现在一想到赚钱,青杳就动力十足,热血沸腾。
这几天长安城中叫得上名号的成衣铺子几乎都被踏破了门槛,虽然李夫人开了口随便从公中支取银子,但是青杳和梁瑶逛了又逛,好看的衣裳也不是没有,只是千篇一律的,梁瑶试了一身又一身,在镜子前都失了主意,青杳托着下巴,思忖着,也并不十分满意。
梁瑶气馁:“要不然就这样吧,随便买两身得了,这些花花绿绿的女人东西,反正还不都一样?”
梁瑶生母早逝,从小被当做男孩养,因此在女孩子衣食住行的细节上总是大大咧咧的,身边也一直没个贴心的人替她操心打理这些,日子久了她自己就更是没了兴趣,平素出门也只喜欢穿窄袖轻省的胡服,发髻也只梳平髻,于胭脂水粉香膏香露之类的东西,居然一窍不通,青杳对她这种浪费美貌的行为简直大呼暴殄天物。
就像现在,无论青杳给梁瑶梳什么发髻,画什么妆面,她都只有两个评价——“娘们唧唧的”、“女鬼似的”。
评价完用清水洗了脸上的胭脂水粉,额前的刘海还滴着水珠,就信步往床榻走去,两脚把鞋一蹬,在榻上躺平了。
看着她兴致缺缺、恹恹的样子,青杳知道她又犯了郁证了,当下不好勉强她,只默默把那些环佩珠钗、胭脂水粉收进妆匣子里。
当日梁瑶被李夫人从宫里请来的婆子施了针刑后动了寻短见的念头,虽然被青杳救了下来,又在慎勤伯夫妇那里演了一出戏,再加上重阳宫宴的邀约,短时间内,李夫人不太会找梁瑶的麻烦了。但是青杳看出梁瑶这并非一时兴起,担心她再出事,于是以给梁瑶诊治身上针伤延请女医比较方便的理由,拿着慎勤伯府的帖子把张娘子给请来了。
张娘子把了脉,说梁瑶身上的外伤是小事,严重的是郁证。
由于经年累月的情志不舒,肝失疏泄,导致心情气郁,易怒易哭,情志内伤,连带导致食滞、失眠、喜怒无常,可能前一刻人还好好的,下一刻便有了轻生之念,很是棘手。
青杳第一次听到“郁证”这个词是在妙盈那里。那时自己正值新丧守寡,公婆苛待,娘家也指望不上,最难的一次,公爹挥着拐杖打,要不是罗戟拦在自己的身前挡着,替自己挨了几下还让自己快跑,青杳的腿一定是要给打断了的。所以后来青杳一见到拄拐的男子,都会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近几年好了许多,但见了拐棍,仍免不了心颤颤的。
那日,当青杳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跑出罗家家门,一步一挪地往山里走,想着要是一脚踩空跌到山谷底下就好了;要是被野兽吃了就好了;要是能一了百了结束这人间的苦痛就好了。就在那时被妙盈“捡”到了,不仅给青杳治伤,还请青杳吃饭,最后雇青杳三不五日就去灵都观里干干杂活,有报酬拿,既能躲开公婆一阵子,又能赚钱不至于被苛待。就这么着,青杳熬过了那个坎。
那一次,是妙盈和罗戟救了青杳。
那以后,青杳也曾几次三番地游走在这郁证的边缘,最近一次便是和罗家断离又被姨丈姨母驱赶逼嫁的时候,还是妙盈和罗戟把自己拉回来了。
如果说《咏竹》那首诗断送了青杳的精神意志,那么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世上早就连顾青杳的皮囊都不复存在了。
张娘子开了方子,又嘱咐青杳一些与郁证病人相处要注意的地方,最重要就是不要逼着她做不想做的事。
“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好的病,她须自求多福,你要好自为之。”
青杳看现在的梁瑶,就像看当初的自己,怎么能忍心不伸手拉一把呢?
梁瑶躺在榻上和青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穿衣打扮盛装出席,也不过是为了给那个杨国舅看,好像我多想嫁给他似的。”
青杳则把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