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是夜,古井无波,淡月微云。
连风声都静止的夜里,空寂得只能听见人的呼吸。
商宫院落里摆了张案台,宫紫商在用她新制的材料做着护心甲,我在一旁拨弄着烛火。
我双手环成圆,慢慢靠近烛火感受着热气,在即将灼伤手心时又断然收手,如此反复,不亦乐乎。
已过子时,好不容易做完护心甲,宫紫商揉了揉疲乏的眼睛,摇了摇撑着头睡着的我。
我懒懒打了个哈欠,抻了下腰,牵着她的手就往回走,却忽然脚步一顿,倏然回首看向宫门之外的方向。
我听到了远处一道凌厉的破风声。
宫紫商刚想问我怎么了,脸色却突然变了。
暗哨亭的灯变成了红色,有大事发生。
门口的侍卫脚步声顿时嘈杂起来,宫远徵大步掠来,急声道:“点竹闯入,我们去迎敌,你们俩躲好。”
说完即刻就要走,宫紫商慌忙拉住他,将刚做好的护心甲都交给了他,嘱咐宫远徵带给其他人,一定要穿好护甲。
宫远徵应了下来,走出两步后忽然又回来,将短剑交给了我,让我防身。
我摸着熟悉的剑鞘,上面的昙花银纹依然清冷冰凉,一如我第一次握着它的时候。
那时,宫远徵以它为引,为我带路。
我眼上的银雪丝绦垂落于肩,为这冬日无风的夜染上一层肃杀。
我听到自己很轻地说了一句:“宫远徵,你…多加小心。”
沙哑的“嗯”声掺杂温热吐息在我身前传来,前门角声催促,他没再多停留。
待宫远徵走后,宫紫商竭力控制着她不安的气息,努力镇定跟我说:“没事的…他们一定会赢的……”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想出言安慰,她却拉着我疾步而走。回到屋里拿出给我准备好的行李,还将一些散碎金银藏在我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宫紫商才发现自己手心湿得厉害,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稍稍稳住心神,她伸手拿走了我手中短剑,带我去了炼器室。
那里有她这么久以来炼制的所有武器和甲衣,是商宫最安全的地方。
炼器室外有几株极为高大的香樟树,葱蔚洇润,就算在冬日里,也是簌簌常青。
我陪她等在香樟树下,等啊等,等着家人报回平安的消息。
昏昏灯火下,半明半寐。
我耳尖一动,听到外侧侍卫兵器砸落在地的铮鸣声,微向前半步,挡住宫紫商半边身子。
“有人来了。”
飞掠惊风,点踏于屋墙,衣袂呼呼作响。
来者有两人。
其中一人手持虎头钩,玄衣短衫,与黑夜近乎连成一体,脸上横疤,眉眼间迸发出如野兽般嗜血欲望,他随意挥洒着钩身,散出一片血雨。
这是无锋魉阶之一,金钩天外仙。
见到炼器室外只有我和宫紫商,对着身侧绷带缠着半脸的人鄙夷嗤笑道:“转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这一残一弱的,老毒物,你杀我杀?”
被称为“老毒物”的男人,绷带缠脸,不动如山,两手空无兵器,仅露出一只眼睛的尾侧泛着乌青,双手指节比寻常人长出不少,指甲尖长,泛着诡异的青光,看着像是擅毒之人。他是无锋另一位魉阶高手,毒师地南客。
地南客立于几丈之远,声音漠然嘶哑:“你来,动手利落点。”
眼见着天外仙不断逼近,宫紫商一把将我拉至身后,让我快走,抖着手抽出短剑,将我完全挡在了身后。
天外仙听后不屑一笑:“走?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宫紫商厉声道:“她不是宫门人,两派仇恨与她无关。”
他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那又如何,随手杀了便杀了。”
宫紫商低声催促我:“妹妹快跑!”
我静静站在她身后,她的体温顺着紧贴的身躯不断向我传来,好似我们见第一面开始,她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试图保护我。
我很喜欢她,也很感激她。
我侧边半步,从暗影中显露出半个身子,左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她,右手将玉杖递给她,在她愣怔之余,斜手换走了她手中短剑。
我于她耳边轻语:“紫商姐姐,别害怕。”
拿过短剑,利锋朝前,至此,我完全越过了她。
云破月出,茫茫尽染,世间变得清明。
我长吁一口气,随即右手握拳,大拇指指尖朝上,于我心脉处用力一摁,旋扭半轮,往下滑行半寸,解开了逆行的道法,体内四裂的经脉瞬间接络起来,剧痛让我嘴中溢出点点血丝。
我眼眶内被封住的道法也一起被解开,于银白丝绦下,我睁开了眼。
我的双眼,是四岁后到了不归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