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更恼火了。
“看,她的眼睛,真是个怪胎!”
“咱们烧死这个怪胎吧……”
瞬间,无数的火把朝她扔过来。
她被困在火海中心,浑身烟熏火烤,目睹自
己被烧成了一个骷髅架。
接着,画面一变,是上元夜。
到处都是火树银花鱼龙舞。
她和母亲站在拥挤的人群间。母亲似乎被谁叫走了,也许是去买花或者买灯笼了。四周一直有人在喊她。
回头,是那对戴着面具的姐妹——和现实不同,每一回在梦里,她都能清清楚楚地瞧见东西。
那两个半大小孩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姐和幼妹,殷晚玉与殷凝钰。
“阿雪,干嘛一个人在那边啊,过来一起玩儿呀……”
她们笑靥如花,一个拿着狐狸面具,一个拿着狸奴面具。两人朝孤身一人的她勾手,边说边往后退,撺掇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力。
“快过来嘛,一直一个人多无趣呀。”
“你可也是殷府的小姐。”
她在梦中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们走。
繁华的人流变成了背景。
她追逐着他们,最后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稻场。
那两人忽然回头。如花的面具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嘻嘻,不许到我家来,不许分走我爹。”
“你根本就不是我爹的女儿,你是你娘和那琴师的野种!整天装可怜的小瞎子,一肚子坏水的烂家伙!”
“贱种,坏胚子!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令人讨嫌的狐狸精!”
“你不是喜欢跑吗?跑呀——”
一个两人高的石磙被两人推着,从高处的斜坡上快速滚下来。她卯足全力往前跑,可身体却像被灌了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石磙压过来。
随后,那天幕仿佛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磙,席卷过来,压过她单薄的身体,将她压成了一张肉饼。
俄而,天边无数秃鹫飞过来,开始啄食她瘫在地上的心脏、皮肉、骨血……
随后,戴着狸奴面具的小孩跑过来,扼住她残破的颈:“你真该死啊!谢孤是我的,你又来抢什么!喜欢抢人东西的狐狸精,没人要的野种!”
她空洞地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完整皮肉的身体,用力去掰对方的手……
“……!”
她双手握在颈上,倏地坐起来,从噩梦中惊醒。
月光照着她苍白的锁骨,一耸一耸。她呼吸急促,抚着额头,额上薄汗涔涔。
“最近实在是,噩梦频仍啊……”
她叹了口气,摸索着去点春凳上的酥油灯。
床边依稀坐了一个人,已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那人伸手,敲无声息地移开了酥油灯。
这只手极为修长,右手中指上戴着一个纯黑金属戒指,被月光照得锃亮。
殷雪泥摸了一会儿,没摸到酥油灯,以为晴儿将它挪到桌上去了,只好罢了。她费力地支膝坐起来,撑着下颌,瘦晰的手腕好似一截白玉,月光照着她的侧颜,清丽脱俗,一股娴静忧悒的美。
她的发丝被晚风吹动了一丝。来人伸手,但指尖并未碰到她的长发,只虚虚地落在附近。
她后知后觉地嗅了嗅,凭着灵敏的感觉道:“谁?”
没人回答。
支摘窗没有关实,更多的风灌进来,她清晰地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起初是清幽细甜的,像是兰花香混合着胭脂的香气。
这香气令他有些着迷,深深吸了口。
但很快,她又闻到了一股龙涎香。
丝丝缕缕,似有还无。
她伸手一薅,来人轻而易举避过。
她脱口而出:“云鸿?”
还是无人应她。
她便只好摸索着下床。双腿本就有疾,身体一歪,差点跌下来。来人下意识伸手,像是要去扶她,但终究又停在原地。
来人将酥油灯放回春凳上。
殷雪泥去扶什么的手触到了酥油灯,一愣。灯光亮起的前一瞬,黑影一闪,如一道黑雾,迅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