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似乎要思考一阵子怎么表述,实际上那三个字她已经拿出来嘲讽玫娅无数次,“龙骑士,对吧玫娅。”
玫娅已经向她解释过太多次,然而维托就站在她们身边,因此她耐着性子开口,“我没有想要成为龙骑士,我没有想要征服龙。”可惜无论她怎么暗暗捏紧拳头,声音都显得软绵绵的。
缇莎已经捂着嘴笑起来,她冷漠地看向玫娅,就好像在看劳拉鼻梁上的斑点,“听你的口气,像是龙真的存在似的。”她的小跟班们配合地发出刺耳的笑声,玫娅更加用力地抿着嘴唇,把肩膀拢得更紧。
维托侧过身,像是挡在玫娅身前,他的身体在玫娅的身上投下一道影子,像是为她筑起一道城墙。
维托的手克制而恰到好处地停在玫娅的后颈,是一个保护又没有侵略性的姿势,他悄声对玫娅说:“玫娅,你的画工如果能运用在更加写实的方向,一定能大红大紫的。”
“维托,你也觉得我只是沉浸在幻想里吗?”玫娅觉得,缇莎的明显的讽刺,还没有维托这句轻柔的话杀伤力强,维托的话轻柔地扎在她的心上,她每说出一个字,心脏就传来钝钝的疼痛。
“可是我觉得你这样子特别可爱。”维托轻轻附身,气息快要扑到玫娅的鼻尖上,他喷着香水,身上的香味像浸湿露水的玫瑰花瓣,他满意地看着玫娅因为他的话而脸泛微红,手指漫不经心地点过那张奖状,“只是一个绘画比赛而已,也没那么重要不是么?”
如果是母亲,肯定不会这么说,毕竟,那是玫娅拿了奖项的比赛,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否认呢?
反驳的话在玫娅的喉头徘徊许久,她把手指攥得更紧,还是选择用舌头把反驳的话压了下去。
毕竟,维托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了。
-------------------------------------
玫娅用手指绕着辫子上的丝带,她循着砖块间拼接的痕迹,一步一步,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她左手拿着胶带,食指在胶带的翘边处扣弄,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要怎么把奖状修复得完美无瑕。
她停在花坛边上,把奖状从背包里拿出来,歪扭的裂痕从奖状中间劈开,留下一条长长的毛边。
两半奖状严丝合缝地对上,直到毛边不规则的凸起凹陷完全咬合,她撕下一段胶带,要粘上去的时候一只小虫从土壤里爬了出来。
玫娅被吓得一颤,在看清只是一只小虫子之后吁出一口气,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有着鲜艳甲壳的小虫就顺着爬上她的指甲盖,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小虫在手上爬来爬去,“怎么连你都是这么漂亮的颜色?”
兰达小镇没有把黑色当作不吉的象征,玫娅受到排挤只是因为镇子上从来没有过黑发黑瞳的小孩。
所以,没有什么是从来没有的东西,龙也一样。
她把奖状抻开,抬起来举在太阳光下,可惜的是纸张有点透光,灿烂的光线落下来,像是要顺着那条修补的缝隙把奖状剥开。
可是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如果被妈妈看出来就说是她自己太兴奋撕掉的好了。
玫娅思考着如果被问到要怎么回答,一边揪下一片叶子在嘴边吹,轻柔的调子乘着风,慢悠悠地向上飘去,她悄悄四下张望,确定附近没什么人经过,才向天空高高伸出手臂。
她的皮肤白得惊人,青色的血管盘在手背上,她向空中伸出指尖,试图抓住一捧阳光,然而光线从指缝间漏了下去。
则卡莱亚家族,事实上已经担不起家族的说法,算是现任族长的玫娅的父亲,和几个兄弟一起,战战兢兢地维持着虚华的家族外壳。
玫娅走近这块勉强可以称为庄园的地方,据妈妈说,以前的云湖庄园大小是现在的十几倍,佣人如织。
玫娅一点也不向往庄园的昔日辉煌,因为在其他人口中,这样感叹式的回忆之后接着的就是隐隐的指责,好像从玫娅的诞生开始,诅咒就找上门来。
只有母亲,只有母亲不会这样说。
她会用柔软的手指把玫娅搂进怀里,她的怀抱很温暖,玫娅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她一只手在玫娅的背上轻拍,另一只手在被子外捏着烟卷,玫娅曾经很苦恼母亲的嗜烟如命,但是她说,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件不听话的事情。
每当揉着薄荷凉意的烟气打在玫娅的脸上时,她就会想到母亲说这话时向远方看去的目光。
他们住在庄园的西北角,玫娅向居所走近的时候,觉得今天庄园里来往的人变多了。
每个人步履匆匆,表情复杂,玫娅无意深究,她平等地讨厌这庄园里除了母亲的任何一个人。
她像只一跳一跳的小麻雀,欢欣地想着母亲会用什么语言来回应她。
母亲大概会摸着她的脑袋,亲昵地称呼她为厉害的小画家,因为自从玫娅有记忆开始,她完成每一幅画作,母亲都是这样叫她的。
那张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