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废了,干脆将她的骨头全部取出来......”
“......试试看把另外几个融到她身上,头能动就行......”
“执事的意思是,将她和另外几个人的皮连在一起,让她接着长大?”
“不行么?那几个人死了,可她还没死,只要没死就能再长!我们只要皮。足够的人皮。”
她听见娘的惨叫,春有在撕心裂肺地哭,她说:“别让我来,停下,求你们,别让我......”
“你是解鳞圣手,除你之外,还有谁能担此任?”
她感觉到一双熟悉的手,透过皮囊,抚摸自己的血肉。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她喃喃地说:“娘。”
“我是你养的兔子吗?”
喂食,养大,卖掉,剥皮,煮肉。
娘。我是你的孩子吗?
我是你们的工具吗?
春有抱着她,在山野间的后山奔跑,把被冻得浑身青紫的她捂热,从濒死到重生。
春有抱着她,拆掉她的骨头与肉,温暖的手抚摸过她的内脏,从重生到濒死。
春有在念经,她忽然放弃了法言,重新换回了那粗鄙的乡下口音,念世俗的凡人们,仍会相信的经言。
“尔时佛告诸菩萨与天人四众:吾于过去无量劫中,求法华经,无有懈倦......”
她忽然腾空而起,俯身下望,她凝视着自己大睁直瞪向天空的眼,与僵直痉挛的手指,如同凝视佛的面孔。
她凝视着春有的手。
那手指曾经梳过她的发,那手指曾经喂过她菜羹,那温暖而干燥的手指,曾经拭过她哭闹的泪,拍过她夜深时惊悸的背。
“......于多劫中常作国王,发愿求于无上菩提......”
她的皮囊被拆开,铺平,与其他人的连接。他们是如此的熟练而快速,如同皮铺子里将不同畜生的皮裁剪,缝合成一件衣裳的老师傅。
她被缝合,连接。
她惨白,臃肿,身上挂着几个垂倒的头颅。她爬动的时候,那些头颅晃晃摇摇。她不认识他们,可她知道他们是谁。
都是兔子,她,和他们,都是岚燕城饲养的兔子。
“......心不退转,为欲满足六波罗蜜,勤行布施,心无吝惜......”
她凝视着泼天的血。
执事在一个清晨造访了白槐村,说,白兔未能通过修行试炼,意外身亡,他辅以足以分发到每家每户的大批金银宝器,为他们带来了白娘娘补偿。
村民得了金银,雀跃不已,自发帮春有建白娘娘庙。
午夜庙成,庙门关闭,庙内的笼门大开。
笼门打开的那一瞬,白雾自笼内逸散而出,她缓缓地爬出来,张开空洞的眼与嘴,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叫。
村民在庙外俯身叩拜:白娘娘在上——
因为没有了眼睛,她只能凭借雾气之内来寻找人。她找春有,找妹妹,找那些村民。
她想说,娘,你把我当作孩子吗?
她想说,妹妹在哪里?你如今过的怎么样?
她想说,快跑......你们都是他们的兔子,快跑......
她追逐着那些四散奔逃的村民,想要将他们赶出白槐村。
她奔跑在许长身后,他长高了,也变得更为壮硕,她空洞的眼里流下泪来。他们对视,忽然间认出了彼此。
许长看清了她的脸,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长叉。她知道自己是被村长丢弃的婴儿,她知道许长是她的哥哥,她知道许长是出于愧疚,才来接近她们。
许长一度想要给她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可是却因此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嘶哑地高喊着,出口的声音变成尖啸:“啊——!”
快跑,快跑,快跑!
“象,马,七珍,国,城,妻子,奴婢,仆从,头,目,髓,脑,身,肉,手,足。不惜躯命。”
她口中吐出无数的白色小鬼,利爪爬地。
村民看不见的小鬼桀桀嘶鸣,它们爬入村民的口中,吞吃掉他们的五脏血肉,直至只剩皮囊后,从村民体内爬出。
在她的眼中,小鬼们饕足满口的血腥粘连,在村民眼中,同乡无缘无故暴毙而亡。
她的皮囊膨胀,小鬼在雾气之中生出血红的眼睛,逐渐有了能够被人所看见的实体。
她像老鼠一样在夜色中爬行,低头嗅闻他们的气味,想要将他们赶出这个即将变为炼狱的地方。
她跌跌撞撞爬至老屋,没有妹妹,也没有娘,她低头嗅来袖去,忽而听见如同那晚的溪水声,她是瞎的,可她仍旧意识到了自己的样貌。
一只肥硕的,惨白而丑陋的鬼。
村民尖叫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