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的手,从妹妹的太阳穴往下滑,一直摸到她的胸口,按下去。
一个部位是空的。那曾是妹妹肋骨所在。
她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掀开妹妹的单薄的衣裳,终于在肋下看见她被掀去皮肤之后,露出的肉。
在溃烂,也在愈合。
刺骨的寒意从她脚底升起,瞬间将她浸透,她不动,脑内那些信件内的字如同虫蚁,顺着她的心口往上爬,爬过喉咙,爬过鼻腔,爬过刺痛的眼,直达颅顶。
“七月八日,二兔良好,均年满一岁,开始用药。”
“八月十四日,二兔良好,六日前服用苦斋草后,持续呕吐、高热、昏厥。六日后,大兔苏醒,退热,现已恢复。小兔未曾苏醒。”
“八月十八日,二兔良好,小兔已醒。”
“正月初三,二兔良好,小兔于法言方面天赋异禀,她私下翻到了我的信,无师自通地读懂,无奈之下,将金针刺入其脑后,令其呆傻。小兔暂停服药。”
“五月六日,二兔良好。大兔已适应苦斋草,小兔恢复服药。”
“五月八日,小兔对苦斋草反应激烈,再度高热,惊厥。险些死亡。”
......
她今年十五了,这些信件上的日期,从十三年前起始,一直延续至今。
春有在信中把她们称作大兔和小兔,一直在对她们用一种名为苦斋草的药,一直在偷偷取妹妹的骨与血。而她竟浑然不知。
那股香气忽然间又浓郁起来,白兔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在她脸侧,是执事的脸。
他俯下身来,那双美得令人心颤的眼瞳之中,倒映着她空白而惶恐的脸。
“不是真的吧?”白兔问,几乎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不是真的对不对,执事...师父?”
执事大笑起来。白兔一下子跪到地上,如同受了惊的兔子,惊恐地睁大两只眼睛,然而不动,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春有不知从何处冲了进来,那背直起来了一些,与执事争执。他们的声音遥远如同后屋的溪流,隐隐约约的溪水拍岸声,激烈而模糊。
“....破坏我的计划......还有很多年.....等不及....先带走一个,不行!她才多大......”
“还不曾到开封的时间,你凭什么——!”
“我为什么?好玩儿啊!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她,她的表情,这么的难以置信,这么的惊慌,突然发现被自己娘亲当作畜生饲养的滋味如何啊?啊?白兔?”
“别误会,我可不是专程来同你抢孩子的,我只不过是通过些许字句,偶然察觉了她们的存在罢了。要怪,就怪你没有藏好。”
他的声音轻缓地近乎甜蜜,白兔从地上挣起来,去抢他作势要抱的妹妹。
“不,不,别动她,还给我!”
妹妹双眼紧闭,头颈软软地垂着,像是睡熟了,又像是死了。被执事轻而易举地捞起来。
“别动她!”
执事脸上咧出一个巨大的笑容,牙齿森白,那样美的脸,却笑得那样让人不寒而栗:“不是你,就是你妹妹,选一个。唔,本来是你妹妹更合适一些,不过嘛,你好像更想去啊?”
那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说:“我。”
“求求你,别动我妹妹。饶了她,她吃得苦够多了...求求你!”
她竟然从未有一日发觉过,妹妹在娘的手中被取血抽骨。
是她失职。
是她的过错。
她没有保护好她。
“选我。”
之后的记忆完全模糊了,破碎的景象在她眼前化作纷乱的雪片,她时而觉得冷,时而觉得热。
她听见一种鲜明而迟缓的声音,即将被撕离的东西仿佛连接着她的大脑,让她在剧痛的同时,脑内奇痒无比。
“呲———”
她听见执事的大吼:“小心点儿!别弄死了!”
她听见他们说——
“前臂皮已剥下。”
“前胸至肚腹皮已剥下。”
“两腿皮已剥下。”
“用那把最细的刀,从耳道里插进去,把她脸上的皮也剥下来!啧,别让她哭,眼泪将皮打湿了可就难处置了!”
“废物!谁让你把她眼珠挖出来的?!塞回去!这张面皮要不成了!别动她的嘴,娘的,被咬也是活该,她还活着呢!怎么不能继续?她的心还在跳,没听见么?!继续!”
血液喷射,淋漓地溅在那间密不透光的屋内,滴滴点点,迸射在镂空雕花的房顶。上面绘着她看不懂的画面,写着她读不懂的法言。
古奥森妙。
她听见了,那些豺狼将自己分而食之的声音。
“执事...她不行了...”
“苦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