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阳是捉鬼师的后代。
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捉鬼师,收入不低,可是父亲经常不收钱都要为那些穷人驱鬼去煞,有时见人太可怜,反倒贴钱给别人,平日里更是乐善好施,搞得父子两人的日子反倒过得紧巴巴的。
晴阳十三岁那年,父亲病死。
晴阳流落街头,无瓦蔽身,无衣无食,他只好求到了顾家的门下,顾家出于道义收留了这个同行之子,见他天资尚可,后来还将他收入门下。
顾家隐世以来,除了行内人,确实没多少人知道顾家人的踪迹了。
顾家人在江湖行走,都是隐姓埋名,不愿让人知道真实身份,对富人会收取合理酬劳,但穷人求到头上,也会分文不取。
但晴阳却不一样,他过怕了苦日子,实在是不能忍受没钱的日子。
于是他成日顶着顾家徒孙的名头漫天要价,招摇过市不说,还嫌贫爱富,只救有钱人,其他人若是不给钱,休想他出手。
晴阳言之凿凿:“我这是一视同仁,怎么能因为穷人没钱就不收钱,因为富人有钱就要收他的钱,这对富人公平吗?”
顾家人责他其身不正,其心不正,不顾苍生,将他逐出师门。
于是,晴阳学法术学了一半,成了个半吊子。
顾家不仅是玄学世家,更是在各地都有着自己的产业,富甲一方,当然有功夫搞慈善了。
他很不服气,他这么穷,难道还去资助别人吗,别人怎么不来资助他?他给自己搞点钱怎么了,有什么义务打白工,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后来,他还对外这么模棱两可的宣传自己是顾家徒孙,不过是为了扯张大旗,便宜行事,抬高身价。
简单来说,就是方便搞钱。
由于那个路段没有监控,并没有查到他们头上。
但不久前收到陈连打款的晴阳被列为嫌疑人。
好在陈连并没有死,只是重伤。
由他作证,晴阳才被放了出来。
凌晨四点。
季旁白收到晴阳的短信。
“我欠你一条命。”晴阳说:“这恩情我记着了,我会还你的。”
一夜无眠。
季旁白眼前不是那滩血肉,就是阮糕那冷漠的眼。
阮糕快步冲过去,挨在季旁白身边:“哇塞,看起来好好吃啊。”
季旁白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阮糕歪着脑袋:“怎么了?”
季旁白低着头拆筷子的塑料包装袋,没看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忽然冲过来,吓我一跳。”
阮糕抓过他手里的筷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季旁白深吸了一口气,扯开一次性筷子,也坐了下来。
沉默地吃着饭。
阮糕盯着季旁白看了会:“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季旁白正夹着菜,顿在那里:“哪里奇怪?”
“以前你点菜会先问我想吃什么,吃饭的时候也会给我夹菜,也会看着我笑。”
阮糕拧眉看他:“可是你现在你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他抬起头看着她,尽量自然地说:“我就是有点累了。”
阮糕茂密的头发蓬蓬松松的,随意落在肩头上,白嫩的脸颊上还有枕头留下的红印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得一派天真明媚:“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被吓到了吧。”
她眯起眼睛,嘴角在笑,似乎是在回味方才的那一幕。
季旁白抓着一次性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白米饭。
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这样明白两人之间的不同,她言笑晏晏,撕开了他一直想要蒙住现实的布。
阮糕心情轻松,终于得了顾阮两家的消息。
她高兴的时候,季旁白却在一旁丧着脸,让阮糕的高兴都打了折扣,她脸一摆:“你和那陈连很熟吗,至于这样难过。”
“他又没死,就算死了,不做人,或许就变成鬼,不一样存在着吗?”阮糕不明白季旁白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
她吃着早饭,这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现在,最要紧的是……
她终于从晴阳口中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阮糕对镜而立,她看着镜中的脸,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阮糖了,不知道阮糖现在是什么模样。
她们看着对方,就像是在照镜子。
那是一个冬夜,雪一直一直下,像是永远永远也下不完,火车站人潮汹涌,阮糕手里始终紧紧地攥着两张火车票,她望着入站口,在月台等了那么久,久到雪都埋住了她的腿弯,久到火车都哐哧哐哧开走了
她始终没来。
来的是顾家的人。
这一晃,便是八十四年没见了。
正阳街五十八号。
院门洞开,阳光顺着低矮的两节石阶爬进去,花草满院,生机勃勃,院中立一棵老树,叶子倒是年年换新,绿绿地垂挂在枝干上,随风摇着,树荫下的摇椅慢慢地摇晃着,摇椅上的老太太正闭目养神,轻摇蒲扇。
几个孩子在她膝边玩耍,咯咯的笑声飞满这个小院,小楼是灰白色的,蓝色的玻璃窗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