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脸色不虞,在燕商的催促下看向屠秀:“阿秀,真的没其他人能去了吗?”
屠秀错开眼,心虚点头。
屠秀一脸愁苦,眼下青黑一片,他知道她这几日过得糟心。福伯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自然炉火纯青,对分寸的把握恰到好处:“既然如此,我过去听那小和尚亲自说。”
他肃正脸色叮嘱燕商留在家里,自个儿拄着拐杖跟着屠秀离开。
燕商合拢木门,站在门板之后。她盯着西斜的落日,指尖一点一点,数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三步,两步,一步……
福伯虽然身体大不如从前,但声音依旧浑厚,隔得这么远,依旧能听见他的暴怒声。当然,多是些骂净空的话。
燕商摸摸耳垂,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就她一个人听听就算了,偏偏这还有另一个人……
应栖踩着点敲响院门,自福伯离开后,在他们谈话前。
他照例过来看看他的青驹。其实不看也可以,只不过,他还是过来了。至于为什么,一时也难以说清。
看见燕商笑盈盈地将他迎进来,似乎根本不在意几丈远外,那片围墙里面,那些人在打她的主意。
他自净空跨入屠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便猜到了这和尚的来意。
的确,如果静莲执意要三人,就必须有人弥补吴玉翠的空缺,如今,没有人比燕商更合适。
而她……
青驹蹭着主人的手,发觉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呼出浊气,嘶嘶地低鸣,想让人多注意些自己。
应栖在它不厌其烦的督促下回了神,可指尖却停住,他的右手边,传来微不可闻的喘息,那种命不久矣的低呼。
察觉到他的停顿,燕商主动解释:“一匹老马。爷爷从前带来的,身体不好了,这几日过得艰难。”
“我昨日来时,还未至此。”
“人老了,小病如山倒,马也一样。”
应栖不置可否,敷衍地捋了青驹几下,便站起身。他眼睫垂下,侧脸微偏,让眼尾的目光含住她:“你不怕吗?”
“怕什么?”
应栖转过身看向她,也不直接说穿:“你觉得你爷爷会让你去吗?”
燕商也配合,配合他一来一往:“应公子觉得呢?”
“呵,”应栖不咸不淡地笑了声,似乎觉得这样的场面着实有趣,“你会去。”
如烈焰灼烧的晚霞之下,燕商一半的脸被烧得通红。应栖背身挡住半边的红霞,低头凝视她:“为什么要去呢?”
“我有得选吗?”燕商掰着手指,数着最近的这些离奇事情,颇为无奈,“玉翠生病,不知道能瞒多久;然后是野兽,又变成了歹人;我呢,因为好奇,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法会得继续,”燕商很平静,“屠家对爷爷有恩,爷爷就是刀子嘴,不会让掌柜为难的。”
应栖眼眸深沉如海,翻涌起浪涛,他在提醒她:“若是那位赵姑娘说的是真的呢?”
“县令派了人守着,应该没什么事情的吧,而且也没几天了,”燕商看似对山上之事颇为乐观,但脸上却不敢笃定,只能试图说服自己,“是吧。”
“你倒是无私。”
无私吗?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
燕商耸肩膀:“那应公子来永济,又为的什么?不是为了法会吗?”
燕商像是不经心地问起:“大家,应该都是奔着住持来的吧。”谁不想看看这静莲住持到底学未学成缘安的佛法真谛呢?
不字就在嘴边,可出口就变了。
“是。”
燕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你看,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打乱了法会,我们都会成罪人的。”
敞开的院门外,燕商望向逐渐走近的人,顺着自己的话:“公子您一定要留到最后啊。”
净空走进来,后面跟着屠秀,福伯黑着脸走在最后。
这是第一次,净空认真与应栖打了照面。
他们听不见,但燕商清楚地很,自己心口在炙热地跳动,咚咚咚——太快了。
跟太聪明的人打交道,的确伤身又伤心。
应栖朝他行礼:“净空师父。”
“施主既然是净明的故友,自然也是贫僧的朋友,不必多礼。”
屠秀倒是没料到应栖会在这里,她反应迅速,这样的场面,他们几人知道就够了:“公子还有要紧事吗?可否先行离开?”
委婉的逐客令,应栖从善如流,瞥了一眼燕商后,轻声道:“打搅。”
福伯早已厌烦,将拐杖伸出来:“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净空这才看向燕商,和尚面目慈悲,循循善诱:“如果燕施主不介意,今晚就上山吧。贫僧几位师兄弟会与县衙一道,竭尽全力保障几位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