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透过光束里的尘埃刺过来,单吉秋不解,却心头抖生寒恻,再一看,他的目光里并无任何情绪。
“皇后与你向来不和,你却想借她之手,对单氏赶尽杀绝吗?”说完他又指了指她的脸,好似讽刺地说,你看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却偏语调温和,“乞巧夜宴之事,你分明知道,单氏推你,是为了救你。而真正害你之人,还藏在这深宫之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
“这般什么?”单吉秋走向戏台,“悭吝?险恶?”
公良敦缓缓蹲下身,手掌抚在她脸颊上,单吉秋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恶心,抬起头看他。
“殊娘,你本是天上朗月,为何要将自己烂在污泥之地。”
他眼中闪过的心疼,让单吉秋恨自己不是一只猛兽,不能以尖爪獠牙,将其撕裂。
“为何?”单吉秋以同样的姿势抬手抚向他,“太子殿下郎艳绝绝、世无其二,东宫储妃,贵宠之位,你说我为何?”
“是吗?”公良敦十分意外。应该说从他回建州后再见到巩妹殊时,每一次接触都让他觉得意外。
三年时间,当真能将一个人变得这般,丝毫不似从前吗?
他不知道。
公良敦收回手,微微闭上了眼,“窦大人前几日抓了个叫莲衣的人,那人在牢里,不喊冤不认罪,就一直要求见相府五姑娘。殊娘,可识得此人?”
单吉秋自然不知,但此事听起来怪异,反而不像是虚构,于是她抿嘴一个浅浅的笑意,“他犯什么事了?”
“你当真不知?”
“我为何应知?”
公良敦的目光牢牢地攫住,似探究,似不信,“最好是不知。”
单吉秋讨厌他那副总能将她一眼看穿的眼神,心中慌乱逃窜的麋鹿挠得她心慌意乱,便故意不去探究,而是问,“怎么?殿下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试探我吗?若是我有罪,殿下打算将我绳之以法吗?”
甚至,她又往前踏了一步,两人离得更近,一双清瞳如云雾中探过来,“殿下,可真舍得?”
那双探究的眼,终于收回,秋水映眼,眸中含情,“我只是来给殊娘提个醒。你放心,即便你真有什么错故,吾定能保你。”
“那便先谢过殿下了。”
单吉秋福身行礼,而后离开了这座宫苑。她一直挺着背,直到那落漆的殿门早已看不见,才撑着红墙,歇了下来。
逢霜在后面跟着,不明所以,望了望前面重重叠叠的宫门,问:“姑娘,可是走累了?”
“没事,走吧。”
她又起身,忽然被背侧方向,急遽扑过来的人,扑倒在地,单吉秋哎哟哟叫了一声,逢霜来不及扶住她,也跟着摔了下去。
“捉到了,我捉到了”,死死抱住她的是位妙龄的女娘子,一对双蟠髻如两只兔耳朵,两侧鬓边微红,随她而来的内侍不下七八人,跟在后面乌泱泱的一群人。
“我就说我能捉到你吧,殊姐姐,快起来,该你来抓我了。”
来人显然又是一个认识巩妹殊的,单吉秋十分头疼,看其穿衣和身后的侍从,又在这皇宫如此随性,身份自然是不低的。是公主、郡主还是宫妃娘娘?
她只得先发制人,对着后面的宫人佯怒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领头在前的麽麽,年龄稍长,赶紧伏地谢罪,“五姑娘恕罪,婢子们也是拦不住嘉仪公主。”
巩妹殊作为相府千金,名义上是皇后的侄女,又更是准太子妃,同宫里的这些贵人相熟自然不足为怪。单吉秋便关切地问起,“公主,你这样在宫道上横冲直撞,万一磕了碰了,如何是好。”
“不管,不管。反正我捉到殊姐姐了,该换姐姐来抓我了。”
单吉秋这才从她过于雀跃,又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活泼上,发现这位嘉仪公主,似乎脑子有些异于常人。
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赶紧解释,“五姑娘恕罪,嘉仪公主这几日总以为还在小时候,同姑娘和太子殿下,玩捉迷藏呢。”
“她......”
宫人讳莫如深,温声劝着,“公主,天色已晚,宫门要下钥了,五姑娘该回府了。”
嘉仪公主却上前来拉着单吉秋的袖子,撒着娇,“殊姐姐,就不能不回去嘛。今晚和瑞宁一起睡,好不好?待会儿我们叫敦哥哥,明儿个一早给我们带宫外的果子当早点,好不好嘛?”
单吉秋瞧她年岁,恐也只比自己小不了两三岁,却是稚声稚气,只好顺着她的话,诓着,“姐姐前日得了件好玩的物件儿,本想着回去取了给瑞宁送来。瑞宁若是乖的话,也许明早醒来就能见着,若是不乖,十天八天的,姐姐可......”
“瑞宁保证,瑞宁是全建州最乖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