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形成对峙场面的,还有大相国寺,东厢阁中的几人。
市易衙门的人迟迟未来,潘齐实属不敢因为这点事耽误蔡衡,便起身道:“小公爷庶务缠身,不若,我先将他们领去隔壁候着。”
蔡衡扫了眼案桌上堆积的札子,也正有此意,还未开口,就听巩念苏说道:“我们可不去,谁知道潘大人要把我们领到什么僻静处,杀了剁了也未可知。”
“你!”潘齐气得两颊通红,“你到底是哪家的娘子,这般刁蛮。”
“怎么!潘大人还想后头寻到我家里去,挟机报复?”
“你,你”,潘齐意识到自己不该同她争辩,而是朝蔡衡致意,“下官绝无此等心思。”
巩念苏翘着腿,双手抱胸,俨然是戒备的姿势,听到这话,才又靠回椅背,轻啧了一声,朝肖睿眨眨眼,“今儿个可有小公爷作证,往后若是再有人私下对我们不利,记得来寻小公爷做主,知道了吗?”
肖睿点点头,大声地“嗯”了一声。
她倒是不怕潘肃,可肖睿家毕竟只是普通商户,她照料不到的地方,便只能依傍一个可以放在明处的靠山。
蔡衡对此,并无异议。他示意潘齐退下,又继续从左侧的札子上取下一册,在上面批写自己的意见。
巩念苏直起身子,瞥见待批阅的札子最上面的一册,赫然几个“宫物供纳”,她朝厢阁外着急地望了望,眼见日头高照,却半个宫里的人影都没见着。
她悄悄伸脚,使劲儿在潘肃的脚尖上一踩,潘肃顿时跳了起来,立马伸手就要打人,肖睿挡在她的面前,巩念苏已经端着茶盏,一跃跳到了蔡衡的身侧。
“真是吓死个人咯”,巩念苏佯作惊惧,手中的茶盏在即将倒向那一堆札子时,被一只手扶住。
“小娘子可得仔细着些,这些札子若弄湿了,小娘子怕是不好交待。”
蔡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似已将她的小心机看穿的得意之色。
巩念苏又讪讪退回来,叹了一声,“这市易衙门的人,也不知几时才能赶来。”
“若是赶时间,亲去一趟,应是最快的。”
“不,不,小公爷有所不知,我们平头百姓,当天一般都是排不上号的。”
不像您,一句话就可以把人叫过来办差。
这后半句话自然是没有说的,否则不是显得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蔡衡并未再多说,而是继续看手头的札子。
巩念苏见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刚才在殿外争吵,扰了小公爷清静吧?”
“无妨。”
“这样吧,待事情解决后,找个时间,我做东,请小公爷赏脸吃酒,以表谢意。”
蔡衡连头都未抬起,只淡淡吐出俩字,“不用。”
“哪能不用啊”,巩念苏完全不顾潘齐父子对她的鄙夷,又走到案桌一侧,双手似是无意地搭在札子上,“小公爷今日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蔡衡的目光轻扫过她的双手,巩念苏立马抬起,陪着笑。
“待事情解决后再说吧。”
“也好,也好”,巩念苏才又慢慢踱回了位置,眼巴巴地望着蔡衡将手中的札子合上,搁在了右边,又伸手取走那册“宫物供纳”。
巩念苏在心头呜呼哀哉,若真到最后,怕是只能将那册子平白地抢下来才行。
正在她焦急时,宝殿外的墁道缓缓显出两道青色来,正是市易衙门的官吏,而其后不远处,还有一名内侍官,领着两名小宫人。
“来了,来了”,巩念苏的心总算落了地,欢呼着,几乎就要跳起来。但蔡衡似乎半点不为所动,已经飞速地阅览完,提起了墨笔,巩念苏借着这雀跃的劲儿,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提笔的手臂,“市易衙门的人来了,真是谢谢小公爷了。”
潘肃小声啐了一声,“真是不自重。”
巩念苏也不与他计较,耳里听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丰洮在外轻叩了门橼,“小公爷,宫里来人了。”
巩念苏松了手,方才那一番情态荡然无存。
蔡衡心底掠起一丝异样,吩咐丰洮,“将他们四人带去见市易衙门的人吧。”
而此时,那座萧萧寂寥的宫庭内,公良敦灼热的目光,惊掠过眼前人的眉梢、鼻头,慢慢下移至樱桃红唇,水色莹润诱人,他忽然松了手,单吉秋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别想再借巩家之力打压单氏,斯人已故,穷寇莫追。”
单吉秋实在忍不住笑,唇角噙着嘲意,“怎么?殿下现在又要维护单氏了?”
公良敦斩钉截铁地否认,“曹皇后不会允许你动单家。”
“曹皇后?”
单吉秋的疑问,只得到他掠身而过,带起一卷尘埃。
公良敦轻跳上戏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殊娘,三年不见,你好像变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