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昏暗,先是几朵巨大的暗色云朵远远地铺满天空,像是用旧了的羊毛衫,看起来暖暖的。江水双目涣散地往家的方向走,忽然感觉脸上有些湿湿的,才发现开始下雨了。灰白色的云朵此时已经变成墨色,暴风雨要来了。
江母见江水一直没有回去,心里焦急,拉着江山就去了茶馆。
晚饭时间,茶馆里已没有客人,白宛看见江母一进茶馆便四处张望,便知道江水出事了。
“白老板,你看见我家江水了吗?”江母因为为两兄妹编织衣物,体态略显佝偻。她大不了白宛几岁,白宛却保持着年轻的婀娜,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多了几分风情。江母望着长身玉立的白宛,语气着急地险些哭出来。
她是舍不得这个女儿的,平日里虽是淘气,但总是维护自己,是个保暖的棉袄。她只是不愿意将这件精致的棉袄浪费在自己身上,不是不想要。
“您别着急,发生什么事情了?”白宛握住江母不住颤抖的双手,这双手已经因为年岁的磨砺变得十分粗糙。
江母和江山略带犹豫地看了看一旁同样急的站了起来的裴回。
白宛看出母子俩的顾忌,坚定地说:“没关系,可以直说。小陆不是外人。他,再过几天也要离开了。”
江山听进去了后半句话,情绪有些激动:“什么?陆兄何不再多带一会儿,蜀中风景秀丽,人杰地灵,却天阻地险,陆兄此次若是没有玩尽兴,日后怕是很难再来了。”
江山其实就是看中了裴回一身功夫和远见卓识,非常不愿这么好的现成师父就此从手里溜走。
裴回微微颔首,此时心里更关心江水的事情,拉回主题:“日后有的是机会。江水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母见状也不愿多说,毕竟别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这件事上扭扭捏捏,显得太过于小气。
江母将江水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想着这位义母日后也应该清楚自己的义女真实身份。
白宛和裴回俱是一惊,两人接着露出完全不同的神色。白宛脸上略显忧虑,她是知道江水秉性的,说一不二,完全没有闺院女子的娇柔,虽说江水日后物质生活不用愁了,但是会有多少煎熬等着她啊。
裴回嘴角则不经意地上扬,又故意压制下去。侯府,理裴府还挺近,书香世家,裴将军不是一直希望自己娶个文臣的女儿吗。
两人过了一会儿才抓住今天的重点:江水不见了。
街上的人很少,小贩早早地收了摊,要知道暴雨来了打着伞也会淋湿的。
空气中虫鸣也逐渐减弱,随即而来细雨逐渐变大,唰唰地打在屋檐和路边。黄狗和迟迟不愿意归家的小孩躲在屋檐下呆呆地望着天。
江水看见家旁边围了一群穿着不凡的人,在蜀中很少看见束衣打扮的人,这里的人大多穿着随意宽松,有着山野竹林的闲逸。
江水偶然看见其中一人腰间挂着暗金色雕花鹿纹令牌,尘封已久的回忆猛然间席上胸口。丫鬟小厮皱着眉头用力拉住她,生母脸上满是泪痕与不舍,却从未向她伸出双手。旁边冷漠的男人腰间也挂着相似的令牌。
是侯府。
江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她在雨中只顾着向前跑,她知道自己不愿意回那个地方,不不愿意离开江山和母亲,还有白宛。
雨势渐大,打在眼皮上睁不开眼睛,江水利用地理优势,在巷子里拐来拐去,才得以摆脱他们。她不敢停下,她也不能停下,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根根分明,她走到了下午看见一堆母女浣衣的地方。
有了雨的加持,河水越来越急。树林里的雨声更大,混杂这波涛拍岸声,听不见任何杂音。
江水不禁想起了家里的两只揪甲,不知道它们是否还离得远远的。她还没适应有嫂子的生活,还没有学会白老板的经商之术,还没有向小陆要回茶钱。
她最后一次阴阳怪气,装模作样地和江母说话,竟然是最后一次和妈妈说话了。
淋透了的衣裳紧紧贴着身体,江水靠在理河岸最近的一棵树边,因抽噎不住地抖动。
等裴回发现她时,河水已经张到了江水脚边。
“江水!”
裴回大步跑到她身边。江水已然哭的没有丝毫力气,只感觉一双同样湿润,却温软的手将自己抱起,湿重的衣裳狠狠地坠着她,像是想带她去河里。
“裴回,我不想回去。”江水把头埋在裴回的颈边,绝望而无力。
女孩温热的鼻息逐渐变得冰凉,裴回心里一紧,像是被人捏住心脏一般难受。
“不回去,你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他的声音也很轻,在江水耳边喃喃细语,眼神却带着战场上的锋利,此时打心里厌烦那些世家大族的宅斗戏码,平白一个姑娘,何错之有?
江水见裴回抱着自己往城里的方向走,挣扎着就要下来,她不想回的不仅是侯府,她